《信》:对罪犯亲属的歧视理所应当
试图扩张自己的阅读地图,于是几乎是有意识地开始重新看小说。自大学后已经久未涉猎的荒地,从一名日系作家开垦。
东野奎吾,相比于《白夜行》,我选了《信》。以杀人犯家属的人生切入,我抱着它是一部推理小说的期待,无数次猜测男主角会否因为社会将哥哥的罪强加在他身上而报复社会。仿佛每个不经意的细节背后都躲着一场蓄意已久的谋杀,等待着血腥之气随时从纸面上喷薄而出。眼睛在页码间走得战战兢兢。待到第200页,在一个似乎平淡的对话里停止了前行。
社长面对男主角直贵对社会不公对待的愤怒,说:“正是这样。人都有着各种关联,有爱情,有友情,谁也不能擅自将它切断。所以绝对不可认可杀人。从这个意义上讲,自杀也是不好的。所谓自杀,是杀掉自己。即便自己认为可以这样做,他身边的人不一定愿意这样。你哥哥可以说像是自杀一样,他选择了社会性的死亡。但是,他没有考虑留下来的你会多么痛苦。靠冲动是不能解决问题的。包括你现在受到的苦难,都是对你哥哥所犯罪行的惩罚。”
比起杀戮,这个论断一针见血。对重刑犯家属的歧视是理所当然的,他人将恐惧的标签以眼光布满直贵周遭是情有可原的。除了哥哥失去自由和人生,弟弟直贵也该背负十字架,因为“罪犯亲属受到的苦难也是惩罚的一部分”。
这也是熟人社会要相对安全的缘由吧。在个体以熟悉的联系相互牵绊时,犯罪率比纯粹的法理社会要低。因为除了法律,捆绑住他们的还有道德。犯错之前,如果能预设到自己会面临的惩罚,和身后的家人将面对的责难和不堪,举刀的手会不会犹豫片刻而避免大罪。但如今,城市和网络已经把大部分人打碎成零碎的、堡垒分明的一小撮,松散的丝状关系还能有力吗?
如同书名一样,信是这个故事最重要的道具。信对在监狱服刑的哥哥刚志来说,是与外界和亲情联接的唯一通道。但对弟弟直贵来说,信抚慰了他一时,却也是杀掉他爱情的刽子手。带着樱花信戳的来信,一次次暴露直贵作为服刑者亲属的身份,摧毁他为了获得爱苦心经营的谎言,撕毁他努力工作往上爬的人生蓝图。人性的自私,让直贵开始拒绝接受和阅读来自哥哥的信。而他和盘托出这个想法时,对哥哥来说是第一次认知到“歧视惩罚”的漫长与折磨。这也是赎罪必须经历的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