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逸凡的梦今日看点短篇小说

城里的月光(小说)

2017-03-13  本文已影响7195人  孟逸凡

 苏木那依第一次见周浩是在一个下午,很平常的秋日下午,下过一场大雨,空气清新,阳光明媚,天蓝的像洗过一样,大凉山深处的这个原始村落里的小学简直就是个世外桃源,坐落在村子后面的山顶上,一面鲜艳的红旗迎风展着,猎猎作响。

  那依站在学校的厨房门口,挨个给同学们盛饭,饭是白米饭,一个菜-是蛋花汤。孩子们像是小饿狼一般各自抱着大碗找地方或坐或站,晒着暖暖的太阳,大口得往口里扒饭。那依尽可能的给每个孩子都盛的满满的,最后剩了点黑乎乎的锅巴,她刮吧刮吧放到自己碗里,汤早就没有了,她就着几块腌黄瓜,看着面前的孩子们,吃得津津有味。人要是饿了,真的是,吃啥都香。

  周浩和他的队员就是这个时候推开斑驳的院门闯进这个院子的,孩子们看到这伙人像鬼子进村一样,全副武装的从天而降,吓坏了,个个瞪着乌溜溜的小眼珠端着碗躲在了苏木那依的身后,那依张开双臂,像老母鸡似得把孩子们挡在身后,用严厉的目光注视着面前的这些不速之客。周浩开始用手比划,他不会说这里的少数民族语言,又怕面前的孩子听不懂普通话,“你说话,我听得懂。”那依冷冷的告诉他。周浩他们面面相觑,如释重负般的松了口气。

  那依不过是这所乃拖拉小学的代课老师,校长也就是那依的爸爸,由于长期劳累患椎间盘突出,突然不能行走,去县城做手术了,那依是村里文化还比较高的,就替爸爸看着孩子,一到五年级,总共28个孩子。学校其实还有位志愿者老师,这几天去县城考试去了。那依去年刚参加高考,考上一所著名的美院,但是家里条件只能供弟弟一人上大学,她只好辍学回家,那依平时也就帮妈妈下地干干活,喂鸡喂猪,闲着就去县城竹木工厂打工,帮衬家里。她心里很平静,知道命里过啥样的日子都是注定的。

  周浩是一家户外公司的领队,具体职业是大学教授,美术系的。他们这次来大凉山野生动物保护区是想拍摄一种猕猴,国家频危物种,队里有个队员是专门研究这方面的专家。他们跟着一支猕猴群在山里转悠了好几天,迷路了,最后弹尽粮绝。直到看见这飘着红旗的学校。

  他们说明来意,征得那依点头,开始往院子走去,经过她身边,周浩一眼看到她碗里黑乎乎的米饭,抬头深深看了她一眼。那依把他们带到一间放杂物的屋子,让他们自己收拾打扫,并告诉他们隔壁就是厨房,可以自己做饭吃,然后就带孩子去上课了。

  厨房里胡乱堆着一些土豆,面条,各色大米,好像是同学们各自从家里拿来归拢到一起的。周浩跑到教室门口问那依:“这村里有超市吗?”那依指了山下唯一一座二层小楼说:“那就是”。周浩才放心的回来做饭,他知道这些都是孩子的口粮,他们给吃了,如果一时补不上可不行。

  他们生火煮了一锅面条,个个饿的和孩子们差不多,每个人一大碗面条下肚,觉得这竟然是世间美味。填饱肚子他们开始睡觉,早累的都像狗熊,趴在那些旧书报上呼呼就睡了。睡到下午,体力恢复周浩他们开始活动,有人去给孩子们上课,这些人当中最低职业的也是大学讲师,渊博的知识早把孩子们听得如醉如痴。

  周浩则带着几个人下山去采购,超市的老板从没像今天这么高兴。周浩把他小超市里能吃的东西几乎都给买走了。一抬头,他看见房顶上还吊着一整条猪腿的腊肉,就问:“这个卖吗?”“卖,卖。”本是老板留着过年自己吃的,看到这金主还不赶快脱手。

  当周浩他们肩扛手提把一大推东西放到学校院子的时候,孩子们惊呆了,那依也惊呆了。整箱的火腿肠,大碗面,挂面,还有一代大米,半框鸡蛋,一整条猪腿的腊肉。还有乱七八糟的一大包花生米,咸菜,饼干,棒棒糖啥的。并排放在那里,闪着诱人的光芒。这些周浩看来普通的食物,对孩子们可能就是所谓的奢侈品吧。孩子围着这些东西,小心的抚摸着。周浩逗他们:“想吃吗?”“想”。孩子异口同声。“那好,都好好去上课,放学就有好吃的了。”

  那晚的饭真香呀,好像过年一样。周浩他们亲自动手,蒸了米饭,用腊肉炖了一锅土豆,从外面的菜园子里摘了辣椒,做了个辣椒炒肉,下了一锅鸡蛋火腿面条,每人想吃面吃面想吃米吃米,土豆炖肉每人一大碗,即吃,可怜这些娃们吃的那叫一个香。那依端着碗把自己碗里的肉一块块匀给面前的孩子,周浩又给她扣了一大勺说:“自己吃,孩子们够吃的。”小那依面黄肌瘦的,和孩子们差不了多少,看着让人心疼。

  吃完饭,那依他们去洗碗刷锅,孩子们围着周浩IPad,没有信号,只能看他以前储存的照片,纪录片,还有周浩无聊时看的几个电视剧。这些也足够孩子好奇了,瞪大眼睛不停。那依忙完也过来,听周浩在放一首老歌-------城里的月光。那依觉得这是自己听到最好听的一首歌了。

  好不容易安排孩子睡下,那依带周浩去山脚下的村子里找村长,她告诉周浩村长是退伍军人,可以做他们的向导。和朴实的村长约好第二天出发的时间之后,那依和周浩借着微弱的月光往山顶的学校回走。周浩虽是资深驴友,但在爬惯山路的那依面前还是有些差距,到最后几乎是那依在前面拖着着周浩连拉带拽才到学校的。

  第二天是个好天气,孩子和那依站在院子里看着周浩他们离开,眼巴巴的全是泪水。周浩把手里的IPad递给那依,告诉她这个留给她,闲时可以看看里面储存的电视剧,去县城也可以给孩子们下载课程。并且嘱咐那依一定要重去参加高考,余下的事情他来给办,他看过那依的美术作品,这是个有天赋的孩子。

  当周浩又一次见到苏木那依已是来年的九月份,新生开学的日子,那依正式被录取为周浩学校的大学新生。周浩去火车站接那依,那依的背篓里除了给周浩的一些特产,行李很少。北方现在已是深秋,她脚上还是一双凉鞋。周浩带她直接去了商场,给她挑了一身衣服,一双运动鞋。那依看到衣服标签脸都白了,这普通的衣服要5百多块,连说,不要不要,我有衣服穿。周浩示意她不要多说话。交上钱带着她回学校去报道。

  大学生活的丰富多彩很快让那依活泼靓丽起来,青春就是财富。周浩安排那依在学校的画室打工,平时就和师哥师姐一起学习,放学后她收拾收拾卫生,归拢下学生习作。有些好的可以送去画廊代卖,增加画室和学生的收入。周浩每月给那依一千五百块钱,够她自己的生活费,她的学费周浩申请学校给减免一部分,上次去大凉山的队员们给凑了一部分。足够了。

  先天的禀赋和后天的勤奋让那依的画作在大学期间就开始崭露头角,在周浩的帮助之下又拿了好几个国内国际的大学生美术大奖。市里好几家画廊都愿代卖那依的作品。说她的作品空灵,幽静,有着无言的诉说。

  随着收入的提高和社会的认可,那依开始沾沾自喜,觉得自己终于走出了大山,可以过自己想象的生活了。对画室的工作和学习就不那么认真,周浩冷冷看着那依的变化,有一天把那依叫到办公室对着墙上的一幅国内著名画家的画作说:“你看看,你和他之间有差距吗?”“有,”那依小声说。“一个画家,任何时候都要保持谦逊的头脑,这才是成功的关键。做人也是,什么时候都不能忘本,你不是小孩子了,自己想想吧。”周浩还告诉那依,毕业的时候一定要考北京美院的研究生,学费已经在那些画廊代卖的作品里得够了,没有坚实的理论基础,你的画作永远停留在肤浅的位置,只能做些哗众取宠的东西,能留下的很少。那依离开办公室的时候,哭了。

  她以后变得沉默,但是更加的勤奋,周浩有些心疼,但是他没有办法。

  那依读研二的时候,周浩带队出去远足,从山崖摔下来,小腿骨折。那依知道后连夜从北京赶回来,看着周浩缠满绷带的腿,只问了一句:“疼吗?”然后一个劲地流眼泪,十几天守在周浩的床前,端茶递水,尽心照顾,周浩赶也赶不走。同病室的人都以为那依是周浩的亲妹妹,只有对面床上那个年轻男人看出端倪,那依眼睛里流露的东西不是亲情,那是一个女人对男人深深的依恋。最后周浩怕耽误她太多课程,只好提前出院,回家让以前做护士现在退休在家的妈妈照顾,那依才放心赶回学校上课。

  许久之后的一个午后,苏木那依坐在城市繁华商业街头的星巴克里面,晒着暖暖的阳光,望着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默默出神。许多人从她面前走过,都会多看一眼这个皮肤白皙,气质出众的女人。那依已是国内小有名气的女画家了,画作一平方公尺已是万字开头。她在这个城市定居下来,开了一家名叫剪水的画廊,结束了半生的漂泊,把心停留在她当初看到的城市,因为这个城市他呆过,到处都有他的气息,她走过他走过的街道,经过他来时的路。回忆着和他一起的美好时光,心里都是感动,觉得人生总是充满希望。

  有个男人从那依面前走过,眉眼像极了周浩,她目送那人走远,深深叹了口气心想:“我这是有多么想你。”她知道此时,那人一定在加拿大的未名湖畔,喝着咖啡看枫叶,旁边陪着贤惠的师娘。

  一切还没开始,一切都已结束。

  周浩两年以前就出国定居了,陪师娘在那里教书。

  星巴克一直在反复吟唱那首老歌《城里的月光》吕方干净的嗓音一直回旋:城里的月光把梦照亮请温暖他心房,看透了人间聚散,能不能多点快乐片段。那依心想,这多像此时自己的心境。她随手掀开面前一本时尚杂志,然后哭了。上面赫然印着这样一段话:“女人一定要喜欢或者爱上一个比自己优秀十倍以上的男人,这样你才能更努力的改变自己,外形,气质,脑壳,事业,你要得到他,得到了,你又怕失去他,结果就越来越努力,最后即使失去,你的档次已经提高了,这段感情,怎么都是赚。

  那依想,我是什么时候爱上这个人的呢?许久许久之前那个秋日午后吧……

城里的月光(小说)
上一篇下一篇

猜你喜欢

热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