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叙事曲

别墅里入睡了。 背风的花园

纷纷扬扬洒落一片喧声。

像排成三列航行的舰队

树之帆在喧腾。

白桦和山杨挥动铲形的

船桨，仿佛行进在叶浪中。

别墅里入睡了，裹住脊背，

像幼年时一样睡着。#

巴松管咆哮，更漏声低鸣。

别墅里隐匿肉身，入睡了，

伴着均匀的嘈杂的和声，

连同夜风狂怒的蛮力。

雨滴零落，此前还倾泻如注。

树木展开船帆，泛起水花。

雨滴零落。别墅里两个儿子

入睡了，像幼年时一样睡着。

我醒了。一个敞开的世界

将我裹挟。我打消了顾念。

我置身在你们生活的土地，

那里还有你们白杨的喧腾。

雨滴零落。雨水仍将如此圣洁，

宛若它们纯净的涌流……

可我已经睡过了半宿，

像幼年时一样睡着。

雨滴零落。依稀有梦。我被

捉回到地狱，那里到处是阴谋，

女人自幼饱受姑婆的折磨，

婚嫁之后又是儿女的厮缠。

雨滴零落。我梦见：从孩子中间

我被捉去领受巨人的教诲，

睡在那碾碎粘土的喧嚣之下，

像幼年时一样睡着。

天亮起来。浴室里昏沉的雾气。

阳台漂浮，仿佛行驶在渡船上。

到港停靠的——是一簇簇灌木

和篱笆墙湿漉漉的围栏。

（我接连五次看见了您。）

睡吧，花园。睡完一生的长夜。

睡吧，叙事曲，好好睡吧，歌谣，

像幼年时一样睡着。

（19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