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麦：风格的要素

山西临汾·壶口瀑布

风格是多样的。从中可以看到滑稽，以及无稽。有时候制造一种风格很容易，但是保持一种风格并不容易的。

但是偏偏某些人，生怕别人不知道其肚子里的英雄8801型号到底藏了多少瓶，于是就出来抖擞下。

其实很容易理解的是，稍微有点文化的，想着倒腾两句，大都可以拿来一只英雄钢笔，蓝色笔水的那种，纸张铺开，刷刷刷，如鬼画符般，不是行云流水，也都如水过鸭背。正文内容整好了，落下题目没弄。这个时候，不用想，大笔一甩，写上“无题”——大气，深奥，留白，也很low。

但是你要是真上心了，往里使劲儿，还真不是一两只笔、一两段话、一两个小时能完事的。你得琢磨斟酌加掂量，你得感同身受，你得内功深厚，你不至于天花乱坠，跌宕起伏，但也不能娓娓道来，平淡无比。这是其一风格。

或深沉。深是不容易明白，沉是掉下去了就起不来。

或无厘头。举一例子。清朝龚自珍名句：我劝天公重抖擞，不拘一格降人才。当我吟出这句的时候，是在甘露寺。于是，有人的解读是这样的：这是一个英雄大战怪兽的故事。我晕。问：此话怎讲？

答曰：“天公”是一只狗，他身体抖擞了下，就把怪兽给降服了，那只怪兽叫“人才”，“降”，念第二声，降服的意思……

我差点没打个趔趄。龚自珍老人家还在的话，如果听到这话，即便没有七窍生烟，至少已经六窍生烟了。

所以说，要成为无厘头，就要具备想象力——五官灵敏，跳跃要快，要大。一般人从上地最多也就跳到五道口，你得一跳到西直门，二跳到复兴门，三跳到朝阳门，四跳到卢沟桥底下。

但是，这种东西，说多了想多了就很没必要，或者说是没价值：

一是没劲，二是没意思，三是想困觉。

无厘头是一种风格。此处省略一万字。

比如说，很平实的写法是：今天，在二环护城河转了一圈。——写实。

再比如说：今天，花儿像你歌唱，小草像你招手。——充满童趣，或者说幼稚。

再比如说，带上荷尔蒙的：莫道春归无觅处，校花校草皆可见。然后，配上一副北师大校园的图景：白衣少年和粉衣少女的良辰美景。

这都反应了一种风格：平实的，戏谑的，轻浮的，幼稚的，稳重的，暖人的，令人心凉的——同时也向外传达的一种形象，刻画了一种印象，虽然这并非是那么真实：因为所谓字如其人和文如其人的话我基本都不太信。这个时代，很多的时候已经是不仅仅是输出的问题了，内容是主体，但是仅仅有内容是不够的，在内容外围，有别的东西需要衬托，在内容的面纱背后，也有别的东西需要涵盖，这是深度，但是也会变得无趣。

关于写，还有几种普遍的做法，这其实各人的实践手段：一种是肚子里没水，硬要倒出来的。二是肚子里五分墨水，就使五分墨水的。三是肚子里有十分墨水，硬要倒出十二分墨水的，简直加上胃酸给他都不够；四是肚子里有十分水，也就蜻蜓点水般的倒出一两滴的那种。

再比如说：也有错误的写法的：

一种错误是：言之无物。说了老半天，很空洞，无关痛痒的话，最后发现不过鸿毛轻飘，老话叫水过鸭背。——不留下一片云彩。

第二种错误是没抓住重点。言之有物，但是胡子眉毛都抓一把，也摸了摸头，最后折腾半天，竟然忘记了你是要去理发店理个头，再染点紫色素的。——走得太远，忘了为何出发。

第三种错误是要点没放在前，及观点（要点）后说。老北京就有这种习惯，比如说，本来是想上个厕所的，却说：那个我上午在王府井那里啊，看到了辆魔拜单车挺好看的，我就下了个APP，交了299块押金。然后骑车到东四，经过三联书店，然后去到张自忠路地铁口附近，吃了碗螺蛳粉之类的。然后肚子不舒服，找半天没找到厕所，没辙我立马赶回来了。现在我很口渴，麻烦给我倒杯水，快点。我要去厕所。——无聊透顶，不知所云。

客气点的，会问：您老到底想说什么？心急的，估计会温馨提醒：您老麻烦说下人话。

你看，老古董都在后面摆观点的话，影响不好，还被人鄙视。这就好比，金字塔从上往下层层铺开好，他却从下往上，你问他，为什么这样做，他说：这不相当于走楼梯么，金字塔也得总下面往上才能到达顶峰的呐……云云。能憋辣么久也真是让人佩服。

上面啰嗦半天，没提到风格。但是你应该明白，以上的乱七八糟的东西，本身彰显了一种风格——从有聊到无聊，从无聊到无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