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情只待成追忆
初中的三年,我在一个偏远的乡镇上度过。
学校有个菜园子,种着各种各样的时令蔬菜,在菜园的四周和土陇上,有许多的芍药花。花开时,那一株株红的、紫的、粉的芍药,东一簇西一簇地点染着绿色的蔬菜,让春天的菜园有声有色起来。
我少年的春光记忆,是与一位老师联系在一起。
刚进初中,老师多的都认不过来。数学老师却是我第一眼看到,就注定永远忘不了的人。
走进教室的是个矮矮的,微微有些胖的老师。大大的讲义夹在他的腋下,还有一根约50公分长,像大拇指一般粗的教鞭,令人恐怖的与讲义一起夹在胳膊底下。
老师的脸色黑黑的,闪着光,凸起的嘴巴,总是像在吸吮着什么。他把讲义放在讲台上,用平静的,带有磁性的声音说道:“我叫王怀文,是你们的数学老师。”
第一节课,全班同学鸦雀无声。听讲十分认真,那根教鞭也许起了些作用。
数学老师对我很好。可惜,那教鞭却如影随形在我的脑海里,对老师怎么也亲近不起来。
一日下课后,王老师刚刚走出教室,我不知道被什么妖魔附体,竟然神使鬼差地对着窗口喊到:“王怀文,王怀文。” 老师背着手,返回教室,面无表情地问:“王同学,找我什么事?” 毫无思想准备的我,登时 面红耳赤,心脏砰砰狂跳,头摇的像货郎鼓:“没事,没事。”
此事件的直接后果,就是生平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挨揍,被我妈拿着象教鞭一样粗的棍子追着打。
在以后的日子里,只要是长辈或者是我尊敬的人,一律使用敬语,再不敢轻狂。
真是“此情只待成追忆”。
学校来了新校长,要到各班听课。王老师把我叫到办公室,出了几道题让我做。题是老师上课刚刚讲过的类型,不费多大力气就做好了。“不错,都理解了,回去吧。”老师说。
第二天数学课,当着新校长与许多老师的面,我出色的回答了提问,并到黑板前,把题目演算了一遍。走下讲台,我瞄了一眼王老师,他站在讲台一侧,依然是面无表情的样子。
王老师不苟言笑。他的脸上,永远都是那付与外貌很不协调,略带忧郁的表情,像极了小说中描述的诗人的眼神。
直到发生了那件事,我才知道王老师会笑。
伴着上课的铃声,老师走进课堂。有几个同学交头接耳的嘀咕着,教室里竟然传出了笑声,先是几个人在“嘿嘿”,随后是一片“呵呵” 。我有些诧异,同位用手指了指老师,他的腰间有一节红色的布带露在外面,随着脚步的移动,在腿上有节奏的甩来甩去。
听到笑声的老师,低头一看,立刻用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红腰带收拾好。先是有些不好意思的裂了裂嘴,随后竟也和同学们一起笑起来,直笑得前仰后合,满脸绯红。脸上的黑色被笑容稀释的很淡很淡。
笑声中,那根横在我眼前的教鞭消失了。
一晃,几十年过去,再没有见过王老师,真的是一去之后,杳无消息了。
不知为何,我却常常想起他,想起那校园里春光无限的菜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