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人

2018-05-05  本文已影响0人  风行风止兮

很遗憾却又很寻常地讲出来,阿文本身是没有信仰的,当然不包括一抹红。但是阿文对待那些虔诚的信徒从来都是向往、尊敬,甚至是敬畏的。所以阿文在心底,着实不敢一本正经地去谈论那些“高高在上”。

菩萨,三乘之一,凡人与圣人皆有,不属佛。

阿文第一次接触到现实中的菩萨,还要追溯到孩提时代。

差不离是阿文六岁那年夏天。辽边的一个村落里,来了一个老妪,敲响了阿文家的院门。阿文的娘亲正忙着准备晚饭,于是阿文跳下炕来,两步并做一步地去开门。那时阿文哪懂门外之人是从门中而来,只是见到一身灰色的袍服,手中的珠子不停地转动,老妪双手合十,还没等到那一声“阿弥陀佛”,阿文就扯开了嗓子:

“娘!来人儿了啊!”

来的突然,走的也快。前后没有半个钟头,老妪便走了,却留下了一尊“菩萨”。娘亲将菩萨摆在屋内的电视上,阿文偷偷觉得那菩萨生的真是好看,端坐在莲花上,手持净瓶,慈眉又善目。娘亲摸着阿文的脑袋,笑着告诉阿文这是观音菩萨,能保佑人,很灵的,以后阿文每天早上都要拜上一拜。

自那天以后就有个小屁孩,每天起床洗脸后,虔诚地不能再虔诚地对着老旧电视上的菩萨一拜再拜。后来这事给村里那个老头子听去了,老头子咧着嘴笑道:

“好小子,有悟性!”

观世音,观自在,观得世音不得自在。

不知是看到了世上其他地方的苦痛还是在这个只有老旧电视的地方不得自在,在年少时的一次次迁居后,菩萨还是离开了阿文。

菩萨已去,阿文貌似虔诚的孩子心性便像投石后的湖面,不见任何涟漪,甚至连当年的那块石子也再难以名状。

佛生众相,众生却非皆向佛。

一个偶然的机会,家中的一房亲戚从遥远的拉萨求得几枚挂坠,并郑重其事地送予阿文一枚。挂坠的上面满是梵文,看不懂便更觉神秘令人肃穆。阿文郑重地挂在胸前,一挂便是七年,逢大小事时也会紧紧地握住念念有词,应验与否不得而知,少年终是有个所谓信仰。

泰戈尔曾言:信仰就好像是一只会飞的鸟儿一样,当夜空还黝黑的时候,鸟儿就就触着曙光而讴歌了。

可阿文的那只鸟儿还是在黎明到来之前被杀死了。

在一次与同龄人的“争论”中,阿文的挂坠被人有意无意弄坏,阿文执意要他赔偿,当时那个同龄人重重地丢下一句:

“赔什么?还信这些?别搞笑了。”

真正杀死那只鸟的却另有其人。回家后阿文对父母“浓墨重彩”复述了此事的经过和同龄人的恶语相向,忙着手头农活的爹娘听过后也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

“既然坏了,那就别戴了,戴这么久也可以了。”

这一刻,那只鸟儿死的不能再死了。


既上大学。

阿文有一段时间对老庄之说泛起浓厚兴趣,于是心血来潮去书楼,欲寻一本《道德经》试试,不求能如庄周般梦蝶,却也想遥遥望望世人心中玄之又玄的“一”。

最终入阿文“法眼”的是一本黄皮泛旧的大书,看着书名,阿文有些唏嘘——《禅释道德经》。顾名思义,笔者是一位佛学大家,以佛家独有的典故和偈语解释大道,旁征博引,融会贯通,正所谓玄上加玄。

整整三旬,没有客人的闲暇时间,阿文都坐在益禾堂的店内,逼着自己“苦读”此书。本着顺其自然的“大道”,末了,阿文除了能记住书中几句世人皆知的“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竟是什么都不记得了。令阿文赧颜抱惭的,却是神不知鬼不觉把书中的佛家机锋、偈语背了不少。

春有百花秋有月 夏有凉风冬有雪 

若无闲事挂心头 便是人间好时节

即是阿文这种俗人背来也觉得朗朗上口。过去一直不懂远在天竺的佛教如何能在中原这片大地开花结果,现在阿文斗胆地以为摸到了一点点虚无缥缈的轮廓了……


四月二十五日

阴,无宜忌。

阿文身边是有佛的,并且最近愈发地感觉到。

中午阿文拖着不堪的身子,意兴阑珊地向宿舍走去。

孔圣人云: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

阿文是打心底赞同这句话!但是问题在于一上午的受业消惑后,阿文仍是不知自己所习为何……

不知便不知吧,以后找机会打打秋风。眼下还是回宿舍跟上铺的兄弟侃会儿大山,就去睡好了,梦里啥都有。

上铺的兄弟,是阿文大学时代玩的比较好的朋友了,可能是臭味相投吧。同是不学无术,阿文是天性浪荡,他就不得而知了,可能是高中求学时代压抑太久吧。毕竟高中时代,每每得到从他母校流传出来的卷子,难得有自知之明的阿文直接选择丢掉。

赶路、爬楼、熟练地拿出钥匙、开门,在钥匙插入锁孔的一瞬间,门突然自己开了,事出无常必有妖!

眼前是一如既往的车祸现场,就是好像少了点什么……

“人!人呢!?一个人儿都没有,门也不锁!?”

阿文狠狠放下书包,大声嚷嚷着。

突然!一声细长慵懒的声音响起:

“额,额啊啊啊啊……”

只见阿文斜上铺的平坦不见凸起的被子下,突然慢慢伸出了一双手,又缓缓坐起了一个人,睡眼惺忪。

我见卧佛,卧佛见我。

抛去亵渎之意,卧佛真不是徒有虚名。但阿文还是要先为其辩护一番,其人并不肥,也不宅,甚至某位女施主提到的游戏都不曾染指过。只是对床榻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不知何起,至于所终,怕是阿文也没有机会看到了。由于身材偏瘦,性子偏慢,当其卧于床上,以被披身,修闭口禅时,就真的做到“卧床成佛”了。

自古佛魔一念间,卧佛在江湖上还有个响亮的绰号——“伏地魔”,无巧不成书,无巧不成话,卧佛本名姓“符”。

待卧佛真正回神时,阿文便以手指指自己上铺的空位,问道:

“这家伙呢?”

“额,他?压根就没回来啊。”

阿文眼下一阵眩晕。不知者无畏,不为别的,只是没有人比阿文更清楚了:上铺的这位兄弟,近些时日沉迷流连于两块名为瓦罗兰和阿拉德的大陆,甚至会忘记睡觉和吃饭。阿文也偶尔熬夜放纵,但是次日一定要大睡一天才算完成自我救赎。但是上铺的兄弟算是彻底屠戮了阿文的世界观。

阿文故作姿态地掐着手指,一天十二个时辰,一个时辰两个钟头,如果他晚上八九点钟回来,那就整整四十八个钟头没睡过了。饶是阿文,也偷偷抽了一大口冷气。

“阿文佛了”

“他才是真正的成佛了啊。”卧佛看着手机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

“这话该怎么讲?”

“斗战胜佛呗!”

无声处起惊雷,一针见血!

大约晚上十点钟,“斗战胜佛”终是回来了。

阿文正无聊敲着键盘,只见一个蓬头灰脸的硕大身躯走进来,步履蹒跚,坐在了阿文左手边。

阿文不无逗趣地问到:

“功德圆满了?”

他先是愣了一下,随即了然又释然,道:

“圆不圆满不清楚,终是发现自己不是那金刚不坏体魄了。”

此话一出,两人皆是会心大笑。

即是真正的佛也大抵需要进食,阿文的上铺在回来的路上买了许多食物,当然少不了两人都爱喝的酒了。三杯两盏过后,桌上的食物也被扫荡一光,阿文心情讲不出的惬意。

想想遁入空门的出家人,又是羡慕敬畏,又是替其不值。如若真成佛,可不就没法享受这大快朵颐的乐趣了嘛!

俗气!俗不可耐!

不过这种念头在阿文的脑海里也就一闪而过,抬头看着满身酒气费力地爬向自己床铺的“斗战胜佛”,阿文眯着眼悠闲地哼起一支鲜有人闻的小曲:

天地无用,不入我眼。日月无用,不能同在。昆仑无用,不来就我。恻隐无用,道貌岸然。清净无用,两袖空空。大江无用,东去不返。风雪无用,不能饱暖。青草无用,一岁一枯。参禅无用,成甚么佛……

吾等俗人,成甚么佛! 

(再次强调绝无,绝无半点冒犯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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