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
“我可能回不去家了,厨房的水管漏水还没修。”“不能,爸。你体重都没降,胃口也好,明显好多了。”说罢我转过头去,眼泪就流出来。父亲肝癌晚期,大夫说时日无多了。我不知道父亲知不知道病情,他也不问,只是说得的不是好病。
父亲走的很突然,从发现到走才一个月零几天。我曾打算父亲卧床了请假在家里陪他,哪知道,那日上午妹妹还搀着他遛弯,晚上人就走了。现在想来真后悔没有敞开心与他沟通,有什么心愿什么心事。不知道父亲在生命的最后,在想些什么,是否还有挂牵。
送走了父亲,我决定回趟家,父亲的家。母亲走了,爸还在,爸走了,家还在。爸惦记着家中的水管,我一定要代他回去看看,帮他把水电费煤气费取暖费交了。爸爸生前,我从来没有为他做过这些事情,虽然事情不大,现在想来眼泪还是止不住。
不知道这条回家的路还能走几次 。路边熟悉的稻田微微泛黄,用不了多久就要熟了。远处的青山,连连绵绵望不到尽头。车窗外的每一幅画面,都勾起想念,想爸爸,想妈妈。只是想了却再也看不见。
爬上六楼,喜庆的春联还贴在门上。那是我和爱人亲手沾上的,去年是母亲去世后过的最开心的一个年。母亲去世的阴影渐渐的淡了。我们与父亲大年初一,一路放着鞭炮翻山去拜庙。短短的半年,转眼间,那场景已经是永远的回忆。
门口一双黑色的皮鞋,整齐地放着,鞋尖向外。隔壁的大爷,告诉我们,主人出门了,家没人。谢过老人家,告诉他我们是这家的儿女,撒谎说父亲病了,暂时回不来,我们回来取些东西。不敢与老人对视,忍不住眼泪。如果真是那样多好。
屋里整洁空荡,两盆花还顽强的活着。细看去,父亲在盆下放了一个小桶,里面装着水。看来他真的是早有预见,自己要走很久。他是否想过再也回不来了。他给两盆陪伴他的花加满水,关闭了水管阀门,关了所有的电器,在房里转了两圈,然后背上那只黑色背包,走出了房间。
在门口犹豫了一下,脱下那双皮鞋,换上那双出门才舍得穿的黑色便鞋。再次回到屋里转了一圈,他总担心忘了什么,疏忽了哪里。重又把开关阀门夹检查一遍,这才放心的把门锁上,然后踌躇着下楼,在楼梯的拐角处,他停下来,转身看了一眼家门,那样怔怔的,那就是他的最后一眼。病中他说过要回舒兰,回他的家。
爸我替您回家了,一切都挺好的,您放心吧,我会照顾好这个家的,我忍不住哽咽。爸的衣服整齐地挂在衣柜里,看着一件件熟悉的衣服,真的仿佛就看见了父亲。我实在不忍心扔掉,我决定什么也不扔了,就放在这里。房子也不卖掉,这样想家了还能回来看看。
像过年一样,我们把屋子从新打扫了一遍。临行我跟爱人商量了一下,今年春节还回来,回这里过年。爸,听见了吧,今年春节我们还回家过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