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上海女子图鉴》(2)

跟初恋分手以后，他还是会常常打电话或发消息给我。他说：“希望我能找到那个真正给我幸福的人。希望我能过得比他幸福！相爱一场，做不成恋人了希望还可以做朋友。”

当男人说这句话的时候，其实就表明他不是真的爱你。他希望的是别人给我幸福，而不是他自己。而我真正需要的幸福是他给我而不是什么别的人。

我说：“分手之后还能做朋友有两种情况，一种是从来没有爱过对方，一种是有一方还在默默付出。你还想跟我做朋友的话，那我们是哪一种？”

他说：“不知道，反正我就是想跟你做朋友。”

我说：“好吧，你想做朋友就做朋友吧。但是我需要一点时间，所以你不要期待我给你的回应像你对我那样。”

他说：“好的。”

去上海的那天，我主动给他发了条消息：“我去上海了，你好好保重！”

那是2006年的7月份我到了上海，正好是我大学正式毕业的时间。我记得我坐了一夜的车，前一天下午三四点钟上的车，第二天上午九十点钟到的上海。下车的地点是上海普陀区的真南路，2015年的夏天，我去那边跑渠道的时候，还跑到过那个地方，我还在朋友圈发过一个来上海9年多的感慨。

这是我到上海的第一站

我大学的高中同学，他姓“刘”，后面我就称他“刘”吧。刘发消息让我打车到上海南站南广场的地下停车库，他也要从很远的地方赶过来，所以他约在那里等我。

他一再强调打车的时候一定要打正规的出租车，打表的那种。我刚从小地方来，不懂，来的几辆出租车都被别人抢掉了。这时候有很多那种面包车其实就是黑车过来拉客，问我要去哪里？我说：“上海南南站。”他说：“小姑娘，我带你去吧，马上就可以走。”然后我选了一辆是一对夫妻的车，跟他们把价格从100杀到50，就坐上了他们的面包车。

当时我的好多大胆的决定，在现在看来，作为刚出校园的女孩子，还是蛮危险的。我比较幸运，一路走来，遇到很多好人。那对夫妻安全的把我送到了目的地，在南广场的地下车库把我放下，费用也是很合理的，打正规出租车也是这个价格。

一下车，通过电话，我把自己的位置告诉给刘，很快，刘就接到了我。

他给我的第一印象是高高瘦瘦，带着一副无框眼镜，斯斯文文的样子。穿着格纹的衬衫，就是有点太瘦了。

他笑着说：“终于见到传说中的本人了，呵呵^_^”。

我说：“怎么样？有没有失望？”

他笑笑，没有回答我。他接过我手中的行李箱，带我去搭地铁，回他的住处。路上他责怪我没有打正规的出租车，说我这样坐黑车很危险的，看来是个挺有责任心的男生。

上海的出租车非常正规，司机不会绕路，也比较有礼貌。当我有能力打得起出租车的时候，才发现，上海打车很难打，不是你有钱就可以随便叫到车的。

那是我第一次坐地铁，很新奇。尤其是看到地铁上年轻的男男女女，时尚的穿着，还有许多化着漂亮妆容的女生，都让我好羡慕。地铁到站，出站和进站的人流速度都很快，第一次体会到大都市超快的节奏。我打量着身边来来往往的男男女女，不知不觉，刘喊我下车了。我赶紧跟着刘出了地铁站，我们转了一趟公交才到刘的住处，在上海闵行区的吴泾镇上。

和刘一起合租的是刘的大学同学。这是一个两室一厅的房子，简单装修，地还是水泥的，两间房间朝南，一间大，一间小，大的那间已经住了两个女生，小的那间住着刘和他的另一个男同学李。刘和其中一个女生文文商量，让我暂时和文文挤一张床，到时候等我上班了再做打算，另一个女生也是刚来上海，还在找工作。他的同学们都非常好，大家一起烧菜做饭，对我也很照顾。

第二天刘就带着我去他们公司面试。那是在当时还叫卢湾区的制造局路上的一个小区里面，一栋两层的副楼。公司规模非常小，只有老板，老板娘，刘，一个财务钱叔和一个大学教授励工。他们刚接了一个60万的单子，急需人手，又加上刘的推荐，我就被录用了。什么都不包，实习工资800，做六休一。

刘已经在这家公司做了半年多了，他还有自己的名片，业务经理，他的工资是1500，老板在我面前把刘称做刘经理。哇，当时在我心里好高大上啊，真牛✘，差不多时间毕业他都当经理了，工资几乎是我的两倍。

刚开始来上海，我还是不太适应上海的快节奏。之前在潮州上班，宿舍离办公室不过几分钟的路，吃住都在工厂，也不用自己花钱。而现在我每天6点就得起床，转2趟公交车，单程2个小时来回就是4小时。

刘是在上海上的大学，上海节奏他已经应对自如，我不行。我反应慢，也不会察言观色，甚至很多常识都需要他一点一点地教我。他似乎对我失去了耐心，开始表现出不耐烦。

每天早上他会叫我起床，在路上他会买好早餐然后给我一份，边走边吃。他走得很快，我在后面跟着。在上海挤公交是需要技术的，我常常挤不上去。那么多人，有时候要等2-3趟才能挤上去，这样就耽误了上班时间。虽然他从来不说我，但我能明显感觉出他很嫌弃我。

过了几天，另外那个女生给李留了一张纸条，走了。听文文说是因为感情问题，女生离开上海了。那个女生睡的小床被李搬到隔壁房间自用了，刘就带我去买了张小床，放在文文的房间给我用。

第一个周末，文文的男朋友来上海看她，他们说要去闵行区的欧尚逛街买衣服，还跟刘说：“难得休息，带你同学出去逛逛呀！”，刘却不耐烦的说：“你们带他出去逛吧，我在家给你们做饭。”看来，他真的是好嫌弃我，宁愿在家做饭，也不愿带我出去逛逛。

有天晚上，刘把老板的笔记本带回家画图，画到很晚。我夜里起来上厕所，经过客厅，看他还在制图，我好心问他：“刘，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在画啊？”

他很不耐烦地回答道：“你烦吧啦？！”然后瞪了我一眼，又继续画图，没再理我。

刘平时工作很认真，很勤奋，很努力。公司很小，所以什么都要会做，没有什么具体的工作内容，老板叫你做什么你就要做什么。老板和老板娘，尤其是励工，都非常喜欢他。跟刘对比起来，什么都不会的我工作能力就要逊色很多。

励工曾经对刘说：“你的这个同学不行，她不适合这个工作”。刘说：“她刚开始来，还不太适应，我会好好带她的，您给她一点时间等实习期满了再看行不行？”这件事是我辞了这份工作以后才知道的。

那段时间，我自尊心受到很大打击，我有点小自卑了。感情上失恋了，工作上不被认可，生活也很不习惯，跟不上节奏，刘也对我挺失望的。但我从没想过要放弃，我想时间会证明一切，我跟我自己说：“你可以的！”

我非常感激在我最失落，最艰难的时候，刘收留了我，给我介绍工作，还那么照顾我。所以平时下班或者休息在家，我都会抢着做饭，洗碗，打扫卫生什么的。文文的父母是上海知青，家里又是独生女，她除了洗自己的衣服，偶尔扫一下地，其他的家务几乎是不做的。

刘是个不注意细节的男生，我们男女合租，他竟然洗澡前后穿着内裤在客厅走来走去。我看见非常尴尬，文文可能习惯了，也懒得讲他。所以我第一个月发了工资以后，第一件事情就是去超市给他买了两条沙滩裤送给他，并在小吃店请他吃了顿便饭。

也许是有了对比，刘觉得我这样会干家务的女生才是比较适合他的人选。也许是刘没怎么接触过女生，大学班上就一个女同学，他上班以后的女同事除了老板娘就是我；也许是平时的朝夕相处，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刘渐渐对我有了好感。可以明显地从他对我说话的语气、态度上感觉出来，他喜欢我。

他的表现越来越明显了。他每次出去跟客户吃饭，都会提前跟我说，今天中午不能陪你出去吃饭了，表现出很不舍的样子；每次去出差，他都会打电话来关心我的吃饭问题，问我的工作和心情如何。连老板娘都看出来，他很喜欢我。

但是那时候的我，还没有从失恋的阴影中走出来，我还没有做好接受新的恋情的准备。如果刘不戳破这层窗户纸的话，可能我们会一直这样相安无事的处下去。事情往往都不受我们自己的控制，我能控制自己，却无法控制别人。

刘有意无意的暗示，都没有得到我任何的回应，我只是把他当做普通的好朋友来对待。渐渐的他开始由暗示变明示了，每次他跟我说的时候，我都非常尴尬。我不敢接受他的感情，又不想失去他这个朋友，我的内心非常矛盾，我不知道要如何处理这样的事情。

我说：“我从小就希望自己有个哥哥可以保护我，你对我很好，我非常感激。在上海的这段时间我觉得你就像我的哥哥一样照顾我，要么我认你做我哥哥吧？”

他说：“我有妹妹，我不需要妹妹。我们要么做恋人，要么做仇人。”

我说：“难道没有第三种选择吗？”

他说：“没有。”

我不知道要如何把话接下去了。他说：“我知道你刚失恋不久，你现在可以不接受我，我可以等，等到你接受我为止。”

但是感情来了，是挡不住的。喜欢一个人，他会急于表达，急于对对方好，急于希望得到对方的回应。在没有得到同等回应的时候，他开启有负面的情绪出来了。

他会在对我表达感情的时候加一句：“算了，反正你也不会在乎。”出差做工程的时候，他上脚手架，差点掉下来。他会发消息问我：“如果我从脚手架上掉下来，你会难过吗？”他的这些话，让我有歉疚感。

有一次下班，我们一起搭公交车回去，我跟他坐同排。他把手搭在我的肩膀上，我把他手移开。他突然用手背碰了一下我的胸，还对着我笑。我瞬间想起了在潮州的那次性骚扰，非常生气。我起身离开位置，走到了公交车的前面，没再看他。下了公交车，我就径直回家了。

那天到很晚，刘都没回家。文文和另外一个男同学李问了我几次，刘去哪了？我说我不知道。大概十一二点的样子，李出去了，过了10多分钟，他进来问我：“你和刘怎么啦？”

我又不能把白天发生的事情告诉他，所以我只能说：“没怎么啊？怎么啦？”

他说：“刘在外面不肯进来，我问他怎么啦他又不说，他都哭了。你们是不是发生什么事啊？我跟他同学这么久，第一次看见他哭，是不是跟你有关系。”

我沉默了，我说：“跟我没关系。麻烦你去把他叫进来，早点休息吧，明天还得上班了。”

那天晚上，我转盏难眠，那时我第一次萌生了要搬走的念头。我不是生气刘对我那天的举动，我是害怕刘会在对我的这段感情中越陷越深。但那时候我还没有能力单独搬出去，除了刘和这几个室友，我还不认识什么人。

第二天上班的路上，他发消息给我为他昨天鲁莽的行为跟我道歉。他说他那样对我，肯定让我想起了前任，他说他看到我都哭了，他很自责，很内疚。他说他不是故意的，只是想跟我开个玩笑。他向我保证今后他不会对我有任何不礼貌的行为。我回信息说我接受你的道歉。

那段时间很忙，为了赶厦门的那个订单，我们经常加班。我还跟老板去过昆山，闵行的工厂考察。跟钱叔，刘去杭州给别人的别墅安装智能门窗。我记得刘和励工去舟山做工程的时候，需要给他们送一批控制器过去。老板开车送我去码头做快艇，刘来接的我。

那天刘接我很不顺利，我们没有沟通好，他很久才接上我，所以见到刘的时候我有点生气。刘说带我去吃海鲜，我赌气不吃。晚上送我回房间，刘坐在我的房间坐了很久说要陪我聊天，在我的多次催促下，他才不舍的回他和励工的房间。

第二天工程结束，我们坐轮渡回上海。那是我第一次站在甲板上感受大海，感觉蛮开心的。

我们老板娘是一个很健谈的人，忙的时候，老板娘会把她家保姆也带过来帮忙。

有一次上班的时候，老板娘问我：“曹，你有男朋友没？”

我说：“有过一个，分手了。”

她说：“为什么分手呀？”

我说：“他跟我谈恋爱的同时也跟别人谈。”

她说：“这样的男人不能要。你是不是还忘不了他啊？”我没回答。

过了一会儿，她说：“小刘不错。”

我说：“为什么这么说？”

她说：“看得出来，小刘挺喜欢你。他是一个好男人，他是那种对一个人好就会一辈子对她好的人。”

我没啃声。

文文也曾经跟我说过：“如果有一个男人像刘对你那样对我，我早就答应他了。”

当时的我可能真的不懂得珍惜，我始终没能接受这段感情。我想，在所有的人眼里，我是个残忍的人，残忍的拒绝了一′个好好人对我真挚的感情。

2006年的12月，我辞职了。励工对我的工作始终不认可，但他没说。因为厦门机场的单子，没有人，文文辞职在家的那段时间，还来我们公司帮过忙。苦于招不到人，励工利用我直到厦门机场的订单交货，而我已经拿了近半年的实习工资。扣除房租，车费，手机费，吃饭，还把我从潮州那边带来的1800块工资倒贴进去了。我向老板提出要涨工资，老板说励工对我的工作不满意，不同意涨工资。

那时候老板没有跟我签劳动合同，经常加班还没有加班工资和补贴，也不给我交金。他自己违反了劳动法，还反过来说对我的工作不满意。我说：“尽然您对我的工作不满意，您为什么不早说？三个月实习期结束的时候，你就可以对我说，工作表现不满意，不能转正，这样我也有我自己的选择。”

他说：“励工跟小刘说了，是小刘让我们给你机会你才能留下来的。”

我问刘：“励工和老板有没有对你说过这样的话？”

他说：“说过的，但是是三个月里面说过，后来没说过。”

我当时特别生气，感觉被利用了，转身就跟老板辞职了。那时候的我完全不知道还有劳动法这回事，也不知道像自己这种情况完全可以去劳动仲裁部门告他们。离职以后文文建议我去告他们，考虑到刘的处境，我放弃了。

对于刘我非常生气。不管怎么样，他应该告诉我真相，而不是选择隐瞒。表面上看，他像在保护我，但实际上他在害我。感情归感情，工作归工作。工作上做得不对，不好，就应该明确的指出来，加以改正，否则我怎么进步了？现在，我成了不思进取的关系户，还被老板和励工看不起。我的辛苦工作变成了是他们看在刘的面子上对我的照顾，这是我不能接受的。

辞职以后，老板娘请我和刘到她家里去吃了一顿饭，做了一桌子的东北菜(老板娘是东北人)。初入职场的我们怎么会是老板和老板娘的对手了？他们给我和刘打了一场感情牌。

吃完饭回来的那天，我买了一些毛线。我想，马上要回老家了，这半年多，刘这么照顾我，我没什么感谢他的，马上冬天了，我给他织条围巾送他吧。

大学的时候，我们宿舍女生集体给自己的男朋友织过围巾，我是那时候学会的织围巾。很快，不到两天的时间，围巾就织好了。

我把围巾送给刘的时候，他特别感动，非常珍惜。我没想到，我的这一感谢的举动，更加深了他对我的喜欢。

我回老家那天，他拼命留我。他说：“我陪你去找找别的工作吧，好吗？上海这么多工作，肯定能找到合适你的，不要回去了好吗？你回去了，我会想你的，我真的舍不得你！”

我执意要走，如果我能面对他对我的这份感情，我可能会留下来找别的工作。面对他，我有歉疚，他对我越好，我就越歉疚，我只能选择逃避。

车子快要开动的时候，我看到他流泪了，我低下头，没敢再看他。我就这样逃回老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