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姐

2020-02-29  本文已影响0人  薛寻欢

2016年3月,远在北京的姐姐和姐夫租了一辆别克商务车千里迢迢的赶回这座小县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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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大致是在2006年去北京的,然后一直定居在那里,最早去北京的原因是姐姐没有考上计划内的大学而自费了北京的一所学校,那时候家里的条件还不是太好,父亲为了姐姐的学费和生活费愁了很久,不过最终还是风风火火的去了。只是这一去就是十几年,加上姐姐懂事要比我早太多,还在大一念书的她就开始试着找一些短期工作,每年也就只有过年时才行色匆匆的见上几面,聚少离多,在那个缺乏微信和流量的年代,我几乎都快要忘了姐姐的样子。

直到2010年我从一所高职院校毕业,被姐姐说动来北京自主实习,火车到达北京西站后才看到日渐成熟的姐姐,那一年我在北京整整待了一年。

刚去时还是对姐姐住的地方有些好奇与期待,我们从军事博物馆坐地铁开始,到四惠东又转八通线到管庄才跟着拥挤的人流下车,这一路可谓风尘仆仆,后来又是公交又是走路,才到了一个东旭花园的小区的地方,听着蛮高大上,并且是一间装修不错的小套房,只是姐姐和7个人满满的挤在了这一套房子里,姐姐有一个女室友,另外的一个房子里住着三个异性的大学同学,还有一间住着一对圆球似的夫妻,除开这些也就只剩一间靠窗的厨房。

我在北京的一年姐姐对我极好,最初因为没有毕业证,导致我找工作几乎处处碰壁,那时候的我几乎无以为继,甚至看不到找工作的希望,姐姐就一直不停的鼓励我,后来总算是找到一家写盗版的非法公司勉强度日。但那一年对我来说意义重大,仿佛念书那几年逐渐遥远的姐姐又开始清晰深刻起来。所以,人是需要熟悉的物种,你离的越近,虽然不一定越清楚,但一定会越熟悉。

02

姐姐大概是在2012年认识姐夫的,那时候的我因为受不了高强度的生活节奏,最终选择回到最初生活的小县城,考进了政府事业单位算是人生勉强定型,姐姐是个从不服输的人,从未想过要回这座生活了18年的小县城,北京有太多的色彩缤纷和灯红酒绿,有太多的眼花缭乱和目不暇接,我只是依稀还记得姐姐有一天晚上给我打了一个电话,电话的那一头声调低沉,有些神秘却又有些支吾的说起这些年的事,工作是越来越好,但说起男朋友来却总是左顾右盼,后来我才知道,姐夫姓刘,仅此而已。

从最初的遮遮掩掩到后面的公之于众,这中间其实经历了很长一段时间。只是现在回想起来,谁都说不出来那一段时间具体有多长,那时候的姐姐给我给母亲给父亲轮流打着支支吾吾的电话,旁敲侧击的想知道父母和我的态度,虽然这些对远在北京生活的姐姐都显得不是太重要,那一段岁月里,父母每周都会接到姐姐的长途电话,一聊就是半个多小时,从生活的点点滴滴开始问候,一说到男女关系上两边都跟掐蔫了似的保持沉默,姐姐是不敢或者羞于启齿,父母却是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只能不停的重复“是哪里人啊?”“多大了?”“叫什么?”“是干什么的?”这些千年来父母统一的问句。

03

2013年年末,姐姐和姐夫终于从北京远道而来,在这座小县城过了一次春节,那时候的全家人对姐夫都很陌生,所以安排之处尽量做到尽善尽美,以免待客不周。姐夫很是高壮,地道的北京人,一口京腔说的很溜,虽然家在通州区外的一个小镇子,但也不失男人该有的风度和诚恳。

那一年的春节,家里可以说是非常热闹,亲戚们看到姐姐带回来了个男朋友,也都互相邀请吃饭,小地方表达感情的方式不多,没有咖啡,没有演唱会,没有一杯喝茶的攀谈和长辈式的拜访。这里的人表达感情比较粗犷一些,请客吃饭成了唯一能表达感情的方式,姐姐回来了六天,一共吃了六天,姐夫也喝了六天的酒,那时候的姐夫还没有小城人推杯换盏特有的老道和圆滑,从世纪金徽到泸州老窖,姐夫也是来者不拒,导致每日逢酒必醉,完全听不到亲戚们酒后各种狂放的吹牛和虚假的恭维,不过却也导致了姐夫和家人、亲戚的感情迅速升温,那时候的我们,除开酒后的各种不正之风,醒来一家人却又都是其乐融融,相处融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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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姐姐和姐夫原本也没最初表达的那样恩爱,她们也会有争吵,姐夫因为是做房地产销售,跟电视里演的玩古董的行业差不多,都属于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有时候一年都挣不来钱。姐姐呢?是一家企业的资深UI设计,工资大概一月一万往上,所以经济能力是程波浪形发展的,我几乎每年都会去北京一次,她们条件好的时候经常请我大吃大喝,出门都坐出租车,奢侈浪费到无以复加。条件差的时候却又是另一种艰苦朴素的策略,所以两人也经常会因为一些别人看起来很小的事情争吵,姐夫是个直脾气,姐姐也一样,所以俩人有什么纠纷通常是以姐夫离家出走而告终,每年都要往行李箱里放几次换洗的衣物,在北京的大街小巷游荡一夜,等姐姐开始担心打电话了,就又回去。其实恋人争吵比夫妻争吵更显无聊,夫妻之间争吵总会涉及到一些具体的事物甚至是孩子的未来;恋人却不一样,你甚至要为一杯不小心打翻的水赔礼道歉几百次。

我也跟中奖似的有几次在她们争吵时参与进来,有时候是直接在北京,有时候是在这座小城里用电话一次一次不厌其烦的互相安慰,也没觉得什么辛苦,并且最初还挺有成就感,但后来,从最初的担心,到后面的麻木,这种类似于探险式的聊天和安慰也就变的越来越少,仿佛从另一个家庭逐渐组建开始,这些游离于家庭核心之外的事物总要变的更加边缘化。

05

姐姐和姐夫的婚期筹备大概是在2016年开始,小城人比较信奉生辰八字、阴阳五行,所以光请一个小城受人尊敬的老阴阳师到看好日期都大抵花费了两个月,然后就是等待那个时间到来,父亲为姐姐出嫁的事情花费了巨量的时间和精力,要请够小城里认识的人,并且每天还要计算谁没有被请到,以及提前订下小城最好的酒店,那时的每一桌菜式和价格都会在第二天被推翻,然后重新找到酒店经理,希望能换一份菜或者重新加一味汤,那时候这个家就像被上紧的发条般日夜不休。而我,除开骑着我的小踏板陪着父亲送过几次请帖以外,仿佛生命也未曾改变过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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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3月,远在北京的姐姐和姐夫租了一辆别克商务车千里迢迢的赶回这座小县城举行自己的婚礼,我记得父亲发出去的请帖里有“为女出阁”四个大字,那天确实很热闹,并且程序很繁琐紧凑,姐姐姐夫上台,父亲母亲上台,姐夫的父亲母亲上台,互相叫对方的父母爸妈,端茶,给红包,那宽广的舞台上仿佛只是家里的一间小客厅,寓意美好的在演绎着未来的生活。

不过值得深究的是,母亲那天上台,在如此热闹喜庆的日子里,却也无视台下的满座宾客而哭了个稀里哗啦,姐姐从上婚车的那一刻眼睛里就蓄满了泪水,父亲呢?只是不停的重复一个“好”字,但却也比平时要低沉许多。那时候的我已经28岁,但是依然不能从她们的只言片语和语言动作里懂得些许的道理。那一场婚礼让我觉得这座平静的小城里忽然沸腾滚烫了好几日,除此之外也只有满满的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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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3月,姐姐的婚礼刚举办完的头天晚上就匆匆的在收拾行李,迫不及待的开始退酒店的房间,给远在北京工作的单位打电话,第二天一早全家人在酒店的楼下送别,母亲依旧不停的垂泪,只说要多回来看看。当时北京离这一座贫困县的距离大致是三天两夜,明明知道山高水长,明明知道千里迢迢,父亲却在送别时一脸的认真的说如果想我们了,就随时回来。那一句在现在想来依然让人心里一震。

只是慢慢的,姐姐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从每年的至少一两趟到后来几乎两年都见不到一面。而最初那个古灵精怪呵护父母的女儿也开始计较家长里短,开始喋喋不休丈夫的坏脾气,开始说家里的种种,却怎样都是围绕着她的家庭。那一场婚姻,组建了一个新的家庭,父母多了一个女婿,却也如同失去了那个曾经的女儿。

看似得到的,不吝于一场失去。

08

2018年2月,当人们还在沉浸在春节的喜庆当中时,因为远在北京的姐姐迎来第一个胎儿的预产期,父母便在年前就一点一点收拾去北京的行李,他们要去照顾姐姐从生下胎儿到月子结束。

而我,不得不留在家里,遥远祝福。

那一些时日,我听的最多的争吵声就是父亲不停的说这个都带上干什么?而母亲总是很理直气壮的回应说北京没有!对,他们是在争吵。但,我能看到他们的幸福。

那去看望远在他乡女儿的那种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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