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凡的世界》同人文｜马兰花开
本文参与书香澜梦 主题征文第8期“同人文”主题征文活动。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正月里冻水呀立春消，
二月里鱼儿水上漂，
水呀上漂来想起我的哥！
想起我的哥哥，
想起我的哥哥，
想起我的哥哥呀你等一等我……
山野里飘来一阵女孩子的信天游歌声，隐隐绰绰，悦耳动听。少安和润叶相跟着，沿着原西河畔的一条小路，往河上游的方向走着。
初春的原西河开始解冻，河面变得宽阔起来，浑黄的水流浩浩荡荡地冲向下游。在悬崖上面的小山湾里，红艳艳的桃花开得正旺。河岸边，青草芽子从去年的枯草堆中冒出来，那一片一片的鹅黄嫩绿，给人一种盎然的生机。
“少安哥，你走慢一点嘛！我都撵不上你了！”润叶扬起笑脸对少安说。
“我在山里洼里跑惯了，走得慢了急得不行。”少安放慢自己的两条长腿说。
“少安哥，你快看！”润叶指着前面的一个草坡，激动得喊叫起来。
“什么？”
“马兰花！快看，蓝格莹莹的！”
润叶跑过去，摘了一朵马兰花，拿在手里摆弄着。
少安走到润叶身边，盯着眼前这个羞红了脸的妹子。
润叶将马兰花递给少安，说:“少安哥，你给我别上。”
少安感觉自己的脸像发烧似的，他拿着马兰花的手迟钝了一下。来之前他隐隐约约能猜出几分润叶让弟弟叫他来城里见面的意思。不是姐夫王满银的事情需要他求润叶帮忙，也许他还是没勇气来找润叶。他和润叶从小青梅竹马，润叶就是他心中的理想对象。奈何家里的家庭条件太差了。少安也想努力让家里富裕起来，问题是他找不到更好的出路。与其这样，不如与润叶保持距离，说不定她慢慢地就与自己走远了。站在润叶面前，一股男子汉该有的气迫和担当从少安心底涌上来。谁说市民和农民结合就不幸福了？俊海叔与婶子不是过得很幸福吗？难道自己年纪轻轻就要像父亲他们那辈人一样，畏畏缩缩地生活吗？他不能让心爱的人失望，也不能给自己的人生留下遗憾。
润叶那两只水灵灵的大眼睛仿佛会说话，少安深吸一口气，他鼓足勇气将马兰花儿别在润叶的耳朵边上。润叶白里透红的脸变得更加迷人起来。少安一时难以自已，真想把润叶一把抱在怀里。可是，他不能。少安眼前闪现出田福堂的模样，心里头咯噔一下，他一定不会同意的。
润叶知道少安哥的心里想什么。她今天本来想告诉她的少安哥，前不久，她把二妈给她介绍的一个城里干部家的儿子给拒绝了。她想告诉她的少安哥:古时候，皇帝的女儿为了爱情宁愿不享受荣华富贵，也愿意跟着自己所爱之人吃苦受累。她虽然只是一名小学教师，为了她和少安哥能够有个好的结果，她也要拼尽全力去争取他们的未来。看到少安哥刚才一瞬间的胆怯和犹豫，此时的润叶把想要说出口的话咽了回去，不敢再开口了。
润叶想起他们小时候的事情，她说:“少安哥，你还记得我们小时候的事情吗？那时候，一个男同学故意往我身上扔篮球，你把他打得鼻子嘴里直流血；山崖上有朵山丹丹花，你会摘下来给我戴上；有一钵红酸枣，你就爬上山坡，给我摘下来……”
少安听润叶说起这些，心中一阵感慨。
润叶眼里含着泪水，对少安说:“少安哥，你明白我今天找你的意思吗？我就是想让你知道，我对你的心没有变！小时候没有变，今后也不会变。”说着说着，润叶激动得哭起来，这话她一直等着少安哥对她说。可是，少安哥自从回村里参加了劳动，对自己却越来越生疏起来，润叶用手捂着自己的脸，哭得十分伤心。少安在一旁慌得不知如何是好，他把半支没抽完的烟卷扔掉，又赶快卷起另一支。
是啊，自己小时候对润叶比对亲妹妹都关心。只要润叶需要，哪怕上刀山下火海他都愿意一试。自己是什么时候变得做事情小心翼翼，胆小如鼠的？明明内心里喜欢润叶却不敢向她表达，而是故意躲得远远的。就说今天，要不是润叶让弟弟几次捎话给自己，自己怎么敢来与她见面？
少安知道自己与当公办教师的润叶有了距离，两人现在如同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怎么能走到一起呢？家里那烂包样，吃没吃的，住没住处，润叶跟了自己要吃多少苦啊！他宁愿一辈子打光棍也不能让润叶跟上自己过这种日子！
少安眼睛里出现的亮光燃起一会儿又熄灭了。他暗暗发誓，除非日子有了好转，否则他绝对不会向润叶表明自己的心迹。
少安明白，想要和润叶走在一起，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此刻的他感到没有一丝的希望。看着与自己青梅竹马长大的润叶，他又实在舍不得放手。心急如焚和他，不敢向润叶做出承诺，只能干上火。
润叶向少安哥表明自己的心意后，顿时觉得浑身轻松多了。她不想让少安哥难受，掏出手绢，擦干泪水，不好意思地朝少安哥笑了一下。少安哥已经够不容易了，自己不能再给他施加压力了。
分手的时候，润叶往少安手里塞了一封信，让他回去再看。等润叶离开，少安打开那封信，上面只写了两句话——
少安哥:
我愿意一辈子和你好。我会一直等你。
你的润叶
少安的眼眶瞬间湿润了。没想到，润叶对自己的感情比自己对她的感情来得还要热烈！自己是该努力了！
田福堂没想到，孙玉厚养了这么一个厉害儿子。这小子现在成了他在村里最头疼的人！他的许多套路瞒哄不了这后生。他不跟你争吵，就是让你下不了台。这几年选队长，少安得的是全票——这就是威信嘛！
润叶这阵子老往家里跑，田福堂让老婆子问润叶，润叶回答不是今天往学校送资料就是给人捎了什么东西。田福堂知道女儿长大了。俗话说:女大不中留。他和老婆子商量，得让她二妈继续帮着踅摸对象。死女子，听说上次她二妈给说的那个小伙子就不错，她没和父母商量，直接推掉了，她的眼中还有父母吗？
这次润叶回家，田福堂竟然偷偷跟踪了自己的女儿。
“少安哥——你浇地哩？”
“嗯，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少安的表情又惊又喜，他从堤堰上站起来。
“我刚回来，过来看看你。”她在旁边一块圆石头上坐下来。
“少安哥，我这次回来是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听我二爸说:‘国家的政策要变了，咱们农民的好日子快来了。’他这次出去就是学习别的地方的经验的。”
“真的？这是好事。我早就盼着这一天了，到时候我一定好好干！”少安的脸因激动和太阳的暴晒显得黑红黑红的，看上去更有一番魅力。
田福堂怕女儿发现自己跟踪她的事情，没敢吱声。晚上，他把润叶叫到跟前，说:“润叶，你是一名吃公家饭的教师，将来找对象也要找一个和你条件差不多的人结婚，可不要干糊涂事。”
润叶明白爹说的意思。她说:“爹，我长大了，自己的事情会考虑好的，该找什么对象我心里明白。”
田福堂强忍着自己的脾气，说:“你晓得就好！好不容易跳出龙门可不能再回来找个农民。”
“爸，农民咋了？农民也是很了不起的人。再说，您不也是一个农民吗？”田福堂被女儿噎得说不上话来，他不知道女儿咋了，仿佛中了邪一样！一向乖巧懂事的她，此刻变得快让他不敢认了！
田福堂下午看到润叶去找少安，他感到震惊又慌乱。女儿平时看着腼腼腆腆的，胆子倒不小！他现在才明白，这丫头几次回家就是为了找少安的。他坚决不能让他们得逞，他得去一趟县城。
田福堂到了弟弟家里，正赶上弟弟从外地开会回来。福军看到哥哥在家里，感到特别高兴。他亲自下厨，和爱人张罗了一桌子好菜，福堂不敢多喝，他陪弟弟喝了一小杯酒，趁弟媳妇到厨房张罗汤的功夫，和弟弟倒出憋在自己肚子里许久的难肠事。
田福军听罢，对哥哥说:“哥，你这些年身体不好。娃们大了，他们的事情就由他们做主吧。我看少安那娃挺有出息的，将来准错不了。只要咱家润叶愿意，就由他们去吧。”
田福堂本想让弟弟和弟媳妇给他出主意，想办法阻止少安和润叶谈对象的事情。没想到，弟弟一副处理公家事的态度，好像润叶不是他亲侄女似的。田福堂心里不高兴，吃过饭便悻悻地回家了。
这年正月十五，双水村沉浸在一片热闹气氛中。双水村的秧歌是石圪节公社最有名的。田福堂披上他那件狐皮领子大氅，戴上栽绒火车头棉帽，接待外村秧歌队事宜。润叶与少安绕过热闹的人群，来到光秃秃的山梁梁上，这里一个人都没有，两人手握着手，感到彼此的暖流交错着传到对方的身体里。他们盼望着来年一定是个好光景，他们等着他们的幸福日子早点到来。
偷偷约会完，两人一前一后来到村子的热闹中心，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似的。
田福军夫妇站在彩门上面的一个土台上，兴致勃勃地观看演出。在人群中，田福军突然看到孙少安。
福军把少安拉出人群，两人来到公路旁边的一个小土坡上。福军开门见山地问:“听说你喜欢我家润叶，今后有什么打算？”
少安被田福军的突然发问感到吃惊，他很快镇定下来，尊敬地对田主任说:“我就等上面的新政策出台，只要国家不再限制农民的个人发展，到时候我就大干一场！”
田福军亲切地拍拍少安的肩膀，说:“小伙子，不要灰心！相信一切都会开始变化的。我坚信农村不久就会出现一个全新的局面。到时候，就看你的本事啦！有需要我的地方就来找我，你叔要是再不同意你们的事情，我来帮你解决。”
当改革的春风吹进双水村的时候，以少安为首的小队的村民们积极响应国家的政策。大家仿佛早就盼着这一天的到来。
孙玉厚负责管理家里分到的田地，他大包大揽了家里的种庄稼事宜。少安在同学的帮助下，在城里揽了个送砖的小工程。他买了一头青口骡子，用骡子拉着木板车每日往建筑工地上运砖。买骡子的钱是润叶攒下的工资钱，这趟工程做完，少安将本钱还了润叶，自己还挣了一笔，激动得少安都不想回村里种地去了。
工头对少安留有好印象，这小伙肯吃苦，人实在。他把少安介绍到另一个箍窑工地上运砖。就这样，少安靠着这头骡子和平板车，积累下了自己人生的第一桶金。
人民生活好了，家家都准备建新窑，城市里更是百废待兴，城市建设到处需要能干活的人。少安发现了一个商机，他要建一个砖厂。这样，他们县城的工地用砖再不用从外地购买了。说干就干，刘根民帮少安贷了一笔款，少安又向田福军叔叔打听了国家有关个人办企业的各种政策制度。田福军鼓励少安大胆干，好好干！
少平高中毕业后，一边在双水村里当教师，一边帮助哥哥办砖窑上的各种事情。润叶在休息的时候，经常回双水村帮少安记账、算账，保存少安给各个工地上送砖的重要票据。
两人的事情村里人都传开了，田福堂不再说什么，他曾寻死觅活地折腾过几次，奈何还是阻挡不了他们。唉，自己年纪大了，有些事情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他心里明白，孙少安这娃这几年挣下钱了，润叶将来跟着他受不了罪。再说，润叶也老大不小了，他再阻拦下去，女儿就成了老姑娘了！
少安是村里第一个“冒尖户”，他作为公社代表去参加了县里的表彰大会。县长亲自为少安牵马，少安胸前戴着大红花，坐在高头大马的身上，他沉浸在一种从未体验过的幸福之中。
来年春天，少安和润叶手牵手来到原西河畔的那条小路上。他们沉浸在明媚的春光中，心情无限的美妙。他们计划好了，以后就在县城安家，少安城里村里两头跑。等润叶放假的时候，他们就带着孩子们回村里住，少安在村里已经修好几孔簇新的砖窑洞；有空闲的时候，少安就看书读报，他要紧跟时代的脚步，干出一番事业来……
润叶咯咯咯地笑着，向那个她曾经坐过的山坡跑去，少安在她身后紧跟着，说:“你慢点，小心摔倒！”
“少安哥，看，马兰花！蓝格莹莹的马兰花！”
几丛马兰花开得好看极了，蓝格莹莹的，像几簇燃烧的蓝色火苗。少安走过去，把这美丽的花朵摘了一把，单膝跪地，说:“润叶，你愿意嫁给我吗？”
润叶羞红了脸，双手接过马兰花，深深地点了点头，两人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天空变得更蓝了，白云悠悠地飘过，鸟雀在他们头顶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它们为这对恋人唱起了祝福的歌儿。
山野里传来一阵少女的信天游歌声，飘飘荡荡，忽隐忽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