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岁月 一
友情和亲情一样是人生中必不可少的情感。亲人根植于我们心中,而朋友丰富了我们生活,他们会在某个时期出现,陪你玩陪你长大,也有可能突然的离开,但是,却永远印在了你的记忆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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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的南湖村五队,是热闹非凡的。人丁兴旺,孩子们如放牧的羊群一样活泼自在。和我年纪相差两岁的伙伴有十四五个。每天吃完早饭一起去上学,我们都不走大路,却穿越家和学校的田地。田地之间还有水沟,我们幻想着自己有超高的跳跃能力,或者说是飞跃能力,唰的一下就跃过去了。
那段小路没有家长的唠叨,没有老师的叮嘱,全是自由放荡的活跃。跳啊跳,总是充满动力!
放学回家是分队走的,我们五队和四队回家的路是一样的,只是到临近队口时才分道走。在路上我们唱着“小鸟在前面带路,风儿吹向我们。”在路队长的带领下一路欢声欢语。路队长一般是高年级的才能当上,且必须是少先队员,我一年级时就盼望有一天能当上路队长,领着大家回家。
放学时五队和四队的孩子都是不消停的,你推我搡,约架斗嘴。一到星期五下午,一场大战就在所难免。分道后,四队向西走,五队向东走,各自先退回三十多米,然后准备开战。战斗双方都隐藏在田地里,陇亩之间的沟壑成为了天然的战壕,由双方嗓子尖的孩子大喊一声开战,战斗就正式开始。
战斗武器就是随手可在地上抓到的黑土地,田地里的土地酥软,很适合被抓。那会村里还种麻,所以大家会人手配上一把麻梗,和棍子一样,有粗有细,一般长度在一点五米到两米之间。
这场战斗是不论男女的,只要是四队五队的孩子,都能加入进来。四队的大本营是他们队口的一个废弃的私塾,二层楼高,离我们的堡垒有两百米远。四队的人会安排两三个弓箭手站在楼梯顶上,一旦五队的人靠近,就放箭。
我们五队比较野性,并且团结一致。我们会在四队攻击我们的必经之路上挖个坑作为陷阱,陷阱直径半米,深三十厘米,上面盖上干枯的稻草作为掩饰。这个唯一的陷阱从投入使用就没坑到过敌人,只有一次,我哥去前线刺探敌情,回来时没看见我们弄好的陷阱,栽了个跟头。这个事后来一直被我们津津乐道。
战斗中的我会弄个长透明塑料布,系在脖子上,然后手拿粗麻梗,很像齐天大圣的造型。战斗是没有输赢的,只有双方都玩痛快了才罢休。把泥巴扔在敌人身上是非常痛快的,嘴里还骂着脏话,有时候不小心泥巴就会飞进嘴里。
幺姐是一位五十多岁的老太太,她家就是五队在路边的第一家,每次五队和四队打仗,幺姐家的大门口就全是泥巴,惨不忍睹。但是也没办法,想问责自己五队的孩子是不行的,因为五队的孩子泥巴是朝四队扔的。幺姐门口的泥巴,只能去找四队的孩子评理,跟孩子是没法计较的,更何况还是一群呢,所以么得办法。
我三年级读完后,南湖村小学就不办了,再也无法向放学一样能聚集这么多孩子了,所以仗也就不打了。后来我读五年级还去过四队,找以前的同学,询问他们还能不能约一场。但是很失望,弄不起来了,当年大我们的孩子已经上初中了,不玩这个了。小我们的孩子之前没玩过,也玩不了了。
四队有我人生中第一个女性好朋友,我们现在叫她鸭嘴,这个绰号是初中给取的。我的父亲和她的父亲是很好的朋友,所以我和她也玩得来。小时候中午学校不包饭,我一般都跑回家去吃中午饭。而鸭嘴家给了钱让她中午在学校外面买吃的。每到中午,鸭嘴就叫我别回去,说她有钱请我。有时她有一块钱,她就平分我五毛,一人一袋干吃面。有时她只有五角,就买个玩的东西,我们两人什么都不吃就又回到学校的树林里玩泥巴。夏天烈日炎炎,知了使劲叫唤,友谊第一次在我心里生根发芽。
有时候我又不得不回去,因为弟弟在家需要我炒饭,这时鸭嘴会给我买一个冰棒,让我在路上吃。我拿过冰棒,飞快跑回家,回到家就开始做饭,把没吃完的冰棒给弟弟吃。
小学四年级我就去了外婆家那边读书,而五队其他伙伴都去了田市小学。后来我才知道鸭嘴也去了她外婆家。五年级时有一天她来我家找我,我们已经阔别很久,有些生疏。那天我正要去挖蚯蚓钓龙虾,她只好跟着我去。我们也没多说什么话,五年级的我实在想不出她为什么来找我,而我又该跟她怎么玩。现在回想起来我真是太傻,竟然只顾挖自己的蚯蚓,没有好好安排这个好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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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狗子从小学就去浙江读书了,初三时才又回来,那时候我在永兴中学兴风作浪,他也跟着我一起胡作非为。他很洋气,毕竟从浙江回来的,手里总是拿着手机,耳朵里一定会塞着耳机。有一次放假我们去外面上网,回家我们走小路回来,路上他告诉我他奶奶让他在学校离我远点,说我太坏。我那时也不在乎别人怎么说,就问他,你想怎么办。他说我不是那么坏。我们一起嚼着“牛尾巴”(辣条)踩在刚收割的田野上回了家。
我从四年级就和五队其他孩子分开了,初中我也恳求过爷爷去田市中学与他们会和,然后爷爷就是不同意。那时我已经是罪大恶极,爷爷却怕我到田市中学被别人带坏。江狗子是唯一一个又与我重逢的发小。我们在永兴中学又风光了一段时间。
到中考时,江狗子比我运气好,考了385分,我考了340分。正巧碰到第二高中翻新,以前不管多少分都能上,那一年正好380分才能上,就这样,我落榜了,江狗子却能上去。然后我去实验中学复读了,江狗子去实验高中读高一。
复读初三时我家装了电脑,江狗子喜欢玩QQ飞车,他就经常过来我家玩,他玩的还是很厉害的,一场比赛下来总是在冲,漂移就没停过。我们轮番上阵,我玩了一个初中才三十多级,那半年就变成一百级了。后来他家也装了电脑,我们就隔空对战,但总是我玩不赢他。
我高一时,他突然辍学了,去浙江学理发,还说回来要给我搞个发型。然而天有不测风云,十一月份月假刚回家,爷爷就告诉我:建生哥的儿子出车祸了死了。建生是江狗子的父亲,我听到这个消息很突然,简直难以置信。跑到楼上蒙头大哭。过后,爷爷找了些鞭纸,带我去他坟前。十一月底的秋天,没有阳光,只有昏暗,枯叶遍野,荒草凄凉。在路上,我不清楚一会看见的是什么,是矮矮的一堆翻新的坟土?冷冰冰叫我如何相信?带着美好的祝愿分别,再见却阴阳相隔?有些事,不希望它发生,即使发生了,也不肯相信。十几年的发小,说走就走了。
去年正月,邻居结婚,我们一起长大的朋友祝福她新婚快乐,玩玩闹闹到晚上十一点钟,一片喜气洋洋的氛围。就在准备吃宵夜时,爷爷打来电话:建生癌症没挺过去,队里严家的人都过去准备办丧事了,你和哥哥过去帮忙吧。
不幸的事接连发生,我和哥哥赶去村头帮忙,建生哥家里已经来了不少帮忙的人。妇女老人们哭着,来帮忙的人都在感慨这家人的苦难。刚从结婚的喜庆中逃脱的我,愈加无法接受这个现实。人生啊,真是悲喜无常。
我们每个人都会有一种命运,这种命可能不是提前写好的。但是如果它发生了,你就必须相信,这就是命。因为没有人能够抗拒它,命里,一切都身不由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