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杉版资治通鉴【1103】朋友啊朋友！2021-02-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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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魏京兆康王拓跋子推去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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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十三日，萧道成出镇东府。

七月十五日，任命萧道成为司空、录尚书事、骠骑大将军；袁粲调任中书监；褚渊加授开府仪同三司；刘秉调任尚书令，加授中领军；任命晋熙王刘燮为扬州刺史。刘秉开始时的打算是，尚书总理万机，由宗室亲王担任，则天下无变。既而萧道成兼总军国，布置心腹，独断专行，褚渊又一向依附萧道成，刘秉与袁粲只能拱手赞成而已。

七月二十日，任命尚书右仆射王僧虔为仆射。

七月二十五日，任命武陵王刘赞为郢州刺史；萧道成改兼南徐州刺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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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一日，北魏大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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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十二日，朝廷下诏，命袁粲镇守石头城。袁粲性情淡泊，每有朝命，经常是坚决推辞，逼切不得已，才就职。现在知道萧道成有不臣之志，暗暗准备随时做出反应，于是即时受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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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初，太宗刘彧命昭华（嫔妃第九级）陈法容做顺帝刘准的养母。八月十七日，尊陈昭华为皇太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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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二十五日，北魏朝廷下诏说：“工匠、商人、衙役，各有固定身份；而有司放纵泛滥，让他们能混进官场。从今往后，凡是工商衙役家庭出身的，做官最高只能到本部丞；如果有功勋的，不在此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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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道成坚决推迟司空职位；八月二十九日，任命萧道成为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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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五日，北魏修定法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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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二十八日，封杨玉夫等二十五人为侯爵、伯爵、子爵、男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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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十月，氐帅杨文度派他的弟弟杨文弘袭击北魏仇池，攻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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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初，北魏徐州刺史李䜣，在魏显祖拓跋弘在位时为仓部尚书（掌管仓储），信任卢奴县令范标。李䜣的弟弟左将军李瑛进谏说：“范标能以谄媚来侍奉人，用钱财来利用人，轻德义而重势利；听他说话很甜，看他的行为却很贼，不早和他断绝关系，后悔无及。”李䜣不听，反而把自己腹心之事，都告诉范标。

尚书赵黑，与李䜣都有宠于拓跋弘，同时主掌选部，负责官员选拔任免。李䜣用自己的私人做州刺史，赵黑向拓跋弘揭发，两人于是有矛盾。不久，李䜣揭发赵黑之前任监藏时，盗用官物，赵黑因此被罢黜为门卫。赵黑深恨李䜣，恨得吃不下饭，睡不着觉。

过了一年，赵黑再次入宫任侍中、尚书左仆射，领选，兼考选官员的工作。

拓跋弘崩逝之后，赵黑向冯太后告状，称李䜣专权恣肆，外放为徐州刺史。范标知道冯太后怨恨李䜣（李䜣告发冯太后情夫李弈，导致李弈被杀），于是告李䜣密谋叛国。冯太后征召李䜣到平城审问，李䜣说根本没有这事，冯太后命范标与李䜣对质，李䜣对范标说：“你今天诬陷我，我能说什么！但是你受我恩如此之厚，忍心这样做吗！”范标说：“我受你的恩，比你受李敷恩如何！你忍心对付李敷，我为什么就不忍心对付你呢！”李䜣慨然叹息说：“我不听李瑛的话，悔之何及！”赵黑又在其中构陷落实他的罪名，十月二十六日，诛杀李䜣及他的儿子李令和、李令度。赵黑之后才寝食如故。

华杉曰：

这似乎是一个交友不慎的故事，我们时常看到一些标题——什么样的朋友不能交？当你看到这样的文章的时候，正确的阅读方法不是用这些标准去审查自己的朋友，而是用这些标准去审查自己。正确的问题，不是“什么样的朋友不能交”，而是“我不能做什么样的人”。你自己标准立好了，自然就会交到什么样的朋友。如果只去要求别人，而不省察自己，永远不能进步。

李䜣、赵黑、范标，都是黑吃黑的故事，谁也不值得同情。

还有一个教训就是，不要老记得你对谁施了什么恩，没有意义，而且往往自取其辱。有恩必报，施恩必忘，才是轻松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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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三日，北魏征西将军皮欢喜等三将军率众四万人攻击杨文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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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七日，北魏怀州平民伊祁苟自称是尧帝后代，聚众于重山作乱。洛州刺史冯熙征讨，将他消灭。冯太后想要屠城，雍州刺史张白泽进谏说：“凶渠逆党，已经全部枭灭；城中岂无忠良仁信之士，奈何不问黑白，全部诛杀！”于是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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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北魏皮欢喜军抵达建安，杨文弘弃城逃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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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初，沈攸之与萧道成在孝武帝刘骏及废帝刘子业在位时，同时在宫廷担任保卫工作，关系非常亲善，萧道成的女儿嫁给沈攸的儿子、中书侍郎沈文和。沈攸之在荆州，直阁将军高道庆，家在华容，请假还乡，路过江陵，与沈攸之赌博游戏，发生争执，驰还建康，说沈攸之反状已成，请派三千兵袭击。执政大臣们都认为不可，萧道成仍保证沈攸之不会造反。杨运长等厌恶沈攸之，与高道庆密谋派刺客杀沈攸之，没有成功。正好刘昱被弑，主簿宗俨之、功曹臧寅都劝沈攸之因此起兵。沈攸之因为他的长子沈元琰在建康为司徒左长史，所以没有发动。

臧寅，是臧凝之的儿子。

当时杨运长等已经不在朝廷任职，萧道成派沈元琰把刘昱杀人剖腹所用的凶器拿去给沈攸之看。沈攸之认为萧道成名位一向在自己之下，一朝之间，专制朝权，心中不平，对沈元琰说：“我宁为王陵而死，不为贾充而生。（王陵事，见公元251年记载；贾充事，见公元260年记载）”但是也不能马上举兵。于是上表称庆，并留下沈元琰。

雍州刺史张敬儿，一向与沈攸之的司马刘攘兵关系友善，怀疑沈攸之将起事，秘密问刘攘兵。刘攘兵不发一言，寄给张敬儿马镫一只，张敬儿于是开始战备。

沈攸之有一封写在白绸缎上的信件，有十几行，平常总藏在背心衣角里，说是明帝刘彧给自己的约誓。沈攸之将举兵，他的妾崔氏进谏说：“您年纪已老，就不为全家一百口人考虑吗！”沈攸之指着背心衣角给她看，又声称太后派来使者，赐给沈攸之蜡烛，割开之后，得太后手令云：“社稷之事，全部委托给你。”于是动员部队，移檄州郡，遣使邀张敬儿及豫州刺史刘怀珍，梁州刺史、梓潼人范柏年，司州刺史姚道和，湘州行事庾佩玉，巴陵内史王文和同举兵。张敬儿、刘怀珍、王文和都斩了他的使，驰表向朝廷报告。王文和随即抛弃州府，逃奔夏口。范柏年、姚道和、庾佩玉则两头观望。

姚道和，是后秦高祖姚兴的孙子。

十二月十二日，沈攸之派辅国将军孙同等相继东下。沈攸之写信给萧道成，说：“少帝昏狂，应该与诸公密议，共同向太后报告，下令废黜；为何交结左右，亲自下手弑逆，乃至于不能安葬，尸虫爬到门户之外？凡在臣下，谁不惋骇！又，你排斥朝廷旧臣，布置自己亲党，宫阁大门钥匙，全给自己家人。我不知道霍光、诸葛亮的遗训，难道就是这样吗！足下既有贼宋之心，我就没有申包胥救国复国的节操吗！”朝廷听闻，惊慌恐惧。

十二月十八日，萧道成入宫坐镇，命侍中萧嶷（萧道成次子）代镇东府，抚军行参军萧映镇守京口。萧映，是萧嶷的弟弟。

十二月十九日，内外戒严。

十二月二十日，任命郢州刺史、武陵王刘赞为荆州刺史。

十二月二十一日，任命右卫将军黄回为郢州刺史，都督前锋诸军，讨伐沈攸之。

当初，萧道成以世子萧赜为晋熙王刘燮的长史，兼行郢州事，修治器械以防备沈攸之。后来，征召刘燮为扬州刺史，以萧赜为左卫将军，与刘燮一起东下。刘怀珍对萧道成说：“夏口地处要冲，要有合适的人。”萧道成写信给萧赜说：“你既入朝，当须文武双全，并合你意的人，委托以后事。”萧赜于是举荐刘燮的司马柳世隆接替自己。萧道成任命柳世隆为武陵王刘赞长史，行郢州事。萧赜临行时，对柳世隆说：“沈攸之一旦为变，如果他焚烧夏口舟舰，顺流东下，就没法制服他了。如果你能牵制沈攸之留下攻打郢城，必定一时不能攻拔。那时候，你在内，我在外，内外夹攻，必定可以击破他。”

等到沈攸之起兵，萧赜刚刚走到寻阳，还未得到朝廷指示，众人都要倍道兼行奔往建康，萧赜说：“寻阳地处长江中流，接近京师。如果我们留下屯驻湓口，内可籓卫朝廷，外可声援夏口，保据形胜之地，控制西南，今天我们正好到达这里，这是天意。”

有人认为湓口城小难固，左中郎将周山图说：“如今我们占据中流，可以声援四方，不能因为一点小事就觉得困难。只要众心齐一，江山都是城隍。”

十二月二十一日，萧赜奉刘燮镇守湓口。

萧赜把军事都委任给周山图。周山图断取来往行旅船板，制造战舰，设立水栅，十天之内，全部办妥。萧道成听闻，喜悦说：“萧赜真是我的儿子！”任命萧赜为西讨都督。萧赜举荐周山图为军副。当时江州刺史、邵陵王刘友镇守寻阳，萧赜认为寻阳城不够坚固，上表朝廷，调刘友与自己共同镇守湓口，留江州别驾、豫章人胡谐之镇守寻阳。

湘州刺史王蕴遭母丧，罢官回乡，走到巴陵，与沈攸之深相交结。当时沈攸之尚未举兵，王蕴路过郢州，想要趁萧赜出来向自己吊丧时作难，占据郢城。萧赜知道他的意图，不出城。王蕴回到京师，至东府，又想趁萧道成出来吊丧时作难，萧道成又不出。王蕴于是与袁粲、刘秉密谋诛杀萧道成，将帅黄回、任候伯、孙昙瓘、王宜兴、卜伯兴等都与他们通谋。卜伯兴，是卜天与的儿子。

华杉曰：

沈攸之因为萧道成之前名望地位都不如他，现在突然爬到自己头上，心中不平，这是他起兵的重要原因。两人本来是好朋友，还是儿女亲家，为什么闹翻呢？沈攸之这样的朋友很典型，你如果过得比他差，他能把他碗里的饭拨一半给你。但是你如果过得比他好，他就受不了！如果他再以为自己有能力拉你下马，他就要出手。沈攸之就是这种情绪驱使。

沈攸之的妾崔氏劝阻他，说你这一把年纪了，就不为一家百口性命考虑吗？一来情绪驱使他认为自己有胜算，二来人年老之后，往往风险偏好加大，他老了，无所谓了，一家百口的性命，与自己伸展自己心意的欲求相比，真不占优势。

我们要学到的是，当过去不如你的朋友超过了你，要马上调整自己的心态和位置。反过来想一想，如果你超过了过去比你强的朋友，你不也认为理所应当吗？

萧道成派沈攸之的长子去荆州，是放走了最重要的人质。萧道成此举，一是向沈攸之表示自己和他之间绝对没有嫌疑。二呢，或许认为你如果要干，就干吧！正好彻底解决。

朋友啊朋友！以上两则，都是朋友之间的故事。从故事中，我们要学习的，不是该交什么样的朋友，而是我们应该做一个什么样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