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谊有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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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一次看到沁是多年后的事了。

那天，乔出差，刚到车站门口，看见一个似曾相识的面孔，她小心翼翼地叫了声：阿沁。

阿沁抬起头，两个人都惊喜地叫出了声。这是初中毕业二十年后两人第一次见面。

岁月在两人的身上留下了痕迹。阿沁原来满头乌发已经添了不少白发。乔一张娃娃脸已经有了皱纹。

乔要赶车，两人来不及多说就依依惜别，互留了电话和微信。

再次接到阿沁电话时，乔走在下班的路上，离上次见面已过去两个多月。

乔，沁吞吞吐吐地说，好久不见，你忙不？

刚下班，不忙，乔回答。

我……我……我……

你是不是有什么困难？乔从听筒里听出沁的为难和焦急。

那边的沁不说话，传来低低的啜泣。

怎么啦？别哭，你倒是快说啊。乔说。

我想……我想……问问你，能不能接我点钱？沁艰难地说出了口。

怎么啦？出什么事了么？乔本能地问。

我女儿上大学还差三千块钱，沁说，她爸突然中风了还在医院，所以，所以……

乔有些心疼沁。从沁抽抽噎噎声中，她知道了沁的情况：男人刚刚四十岁就中风了，家里三娃，老大大二，老二高中，老三初一，还有房贷，一大家的重担全压在她一个人身上，怪不得她一上来就情绪不佳，换是谁也高兴不起来。

别难过，乔说，我借你。她想起沁的白发。

那边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沁说了许多感谢的话并承诺：最迟三个月，她一定会还这三千块钱。

可是三个月，六个月后，一年后，沁就像人间蒸发一样。

好几次乔看着沁光秃秃的微信界面，真想问问她。但是她一想到，初中三年，她们同一个教室学习，同一个寝室盖一床被子，互相换着穿彼此的衣服，她就不好意思问。她相信沁。相信她们的友谊。

又过了半年，乔在午睡，突然接到了沁的电话。

她一定是还我钱。乔想。

乔刚接通电话，里面就传来沁的痛哭声：我本来说好三个月还你钱，我家老大重度抑郁一直在干预治疗，我想卖了老家的房子，但是根本没人要，儿子疏于管理已经成了叛逆少年，亲戚朋友看我们落了难，都避而远之。

乔想起自己结婚最艰难的那几年，自己带着两岁的孩子服侍久病在床的公公，一家人生活全靠老公……过去的难处想起来都是心酸。

沁说，这样的日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我有时候想起来真想一头扎进门口的河里。

乔心里一片戚戚然，你千万不要有这样的想法，你没了，你的儿女怎么办？你的家就没了。

两人说了很长时间，沁也渐渐止住了哭声。

乔，沁说，你能不能再帮帮我，再借我三千块钱。

乔想起沁三个月还钱的事没有下文，不说话。

沁说，我知道不该说这样的话，我确实已经没有人可借了，我的女儿需要长时间治疗，家里的担子我一个人确实负担不起……

沁又哭。

乔仿佛看见一个压弯了腰负重前行的女人在风雨里踌躇前行。她有些不忍。恍惚间，她回到了初中时代。她想起她们躲在被子里无话不谈，想起饭碗里她悄悄递过来的肉……那时候的友谊真简单，乔不想把沁想成别的什么，她相信她。

万一，万一，乔想，她就当这几千块钱买断她们之间的三年友谊。

好，我借你。乔说。

半年后，我一定一定还你。沁承诺。

已经过去三个半年，沁没有任何语言。她的微信在乔的通讯录里最底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