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土] 灵魂 (54)
第五十四章 冬至祭母亲
对于这件事,刘晓天嘴上说不往心里去,但是在现实中,他很难做得到。他为人处事,信奉的是光明正大,不喜欢偷偷摸摸。这怎么可能呢,你以为别人会与他一样啦。于是,他对此事耿耿于怀,一直在暗中调查。
目标自然是胡中来、胡二虎、胡中云、刘二邪。这几个人,常常是碰对面,与他打个招呼,话也说不了几句,和以前没有什么两样。有时候,他觉得那眼神、那神色、那话语间仿佛就是不正常,给他有一种做贼心虚的感觉,不过,这也仅仅是感觉。刘晓天是注重实证的人,他觉得自已不应该象泼妇,狗肚里存不了四两油,就凭感觉给人定罪,然后去指桑骂槐。所以,你看不出他如猎人一般的搜寻求证。
在谢红的眼中,他还象以往一样嘻嘻哈哈,跟她没大没小的敲敲打打。田间事、养殖上、家务事以及人情来往,他从不过问,也不经心。眼面前事,他抢着干,别的全是她拿主见,她安排。谢红在娘家时,便是个当家姑娘,刘晓天的这个心性,正适合了她。她支配他做事,他从不打折扣,是心甘情愿被她驱使的。在家里,他总是这样。
在家外,刘晓天就丕是这样了。他有自已的主张,桃源组的治理全按他的路子走。就拿三粮五钱来说吧,他坚决反对村里小分队进来。他把死肉,老干,正哥等人聚集起来,组成小组代表,经常在一起讨论组里事,然后利用他们在庄里制造舆论,给大伙形成某某事必须得做,必须得这样做的态势,然后,他一发动,那事便水到渠成了。成绩有目共睹,其他小组里有好事的,便张口桃源,闭口桃源,他也就这样被敬重起来,成了人们眼中的希望。
圣时光,陈自封等人在选举这事上,与乡里叫上了劲,也主要是刘晓天给他们带去了信心。对于他们的劝进,他没有说不,也没有说一定去做。他心里一直很矛盾,父亲的镜子在那里摆着,母亲最后时刻的决绝态度,都深深地刺痛着他,他会不会步父亲的后尘,而把谢红也抛进母亲一样的窘境呢?
反正,父亲现在是第一个反对他做村里干部,谢红、大姐、也不同意。王茂杨、陈芳两个人也说,做农村干部没意思,要么你就与现在这些干部一样滥下去。那也不是你的初衷。于是,他一直很矛盾,在内心深处,他一直在寻找解决这个矛盾的办法。
父亲是大男子主义,对母亲从来是要朮多,给予少。他不懂世事,不谙人情。对事,只要原则,不会在原则基础上变通。把集体事与经营家计相对立……总之,他用父亲这面镜子,看得这些不足来。他要引以为鉴,走出一条新路來。他能吗?
其实,母亲也是反对的,而且态度十分坚决。这也是他不明确态度的原因。母亲生前就说过:做什么农村干部,老百姓就做老百姓的家事。为什么呢?他曾问过这样的话。他清楚地记得母亲这样回答:上边不把农村干部当人看。这究竟是什么意思呢。直到今天,他也没有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唉。
今天是冬至,刘晓天又想起了母亲,他决定去乡里灵堂祭奠,顺便问问母亲,求得答案。谢红包了满满两匾水饺。刘舜成的锅里水也烧开了,刘晓雯还没到家。
你们打电话问问呢,刘舜成在锅膛前说:看看,到那里了。
谢红跑到后屋去打电话。刘晓天踱出门,忽然,他又跑进过道,向后屋喊道:不要打了,大姐已到桥头了。
大姐到那了?谢红闻声出来。
到桥头了,我看他已到桥头。
唔,谢红一听,忙走向灶间:老爹,把火烧起来,我下水饺。
刘晓雯提锣背鼓地进得门来,对迎着她喊大姑的侄子说:看,大姑给你买什么来了?
哎呀,大姐啊,谢红抱怨道:孩子都这么大了,还惯着他,不要再花费了。
说那里话,我的侄儿,我疼着呢,刘晓雯边抚着侄孑头唉边说着话:乖乖,疯长,得要超过姑妈高了。
真不矮,谢红看着眼前的姑侄两个人:大姐哎,平时好象也看不出来,给你姑侄往一起一站,儿子真显高了。
那是你们天天一起不觉得,我就不一样了,一年一两次,每次感觉都不一样。你看,刘哓雯两手放侄子肩头,仔细端详一番,回头对谢红说:我这侄儿全取两大人长处呢,乖乖,正宗大帅哥。
吃饭,吃饭,谢红开始往碗里盛水饺:你可不能再夸了,要不,他父子又要瓢瓢然了。
我有那么不堪吗?刘晓天歪着脸,逼着谢红面儿挑逗着。
吃你饭,谢红白了他一眼,但她心里是甜滋滋的,这从她麻利的动作里,满满儿的笑容里,能够感觉得到。
刘晓雯是专门从南京赶回来的,自从母亲去后,每年清明,冬至,除夕,除了特殊情况,她总是要回来祭奠母亲,有一种痛,每每到了这些个节日,便萦绕心头,不能释然。今天又是冬至,那个世界大概也是冬天了吧,所以,她们要送些寒衣,送些纸钱,让她母亲不再受窘。这是一种心情,他们都知道这是没有的事,但是明知没有,却在心里却卸不下这种疼着痛着思着念着的情绪。
塑风劲吹,寒意沏骨。纪念园里人头攒动,后来的逝者,家人都买了墓地。
墓的型制贫贵有别,最华梢的墓基高大宽敞,碑石质地润滑,碑顶有飞檐廊盖,碑基有围栏梯级,墓穴壁亮底光,墓盖虎纹龙形,正前方有石狮蹲守。墓价不低于五万。这类墓不多,位在陵园东北,与人间一样是贵族区。灵堂西边,是型制简单些的,碑身少了廊盖,碑材有些粗糙,碑基没有了栏杆梯次,墓盖上仅有两朵不知何名的花纹图案。这类墓制,据守陵人讲买人居多,民政上为了适应形势,打造中产阶级聚集区。价格在一万五到两万之间。西南角有一块面积不大,是灵魂寄宿最多的地方,挨挨挤挤的小碑,加挨挨挤挤的墓穴。据说这是陵园里的贫民窟。
陵园刚建时,就西南角这一片,基本上是来一个逝者,立一块碑。后来,民政上根据人们消费的需朮,预建了贵族区与中产阶级聚集区。自从以后,贫民区就没有在扩展,大凡死了的人,家里人再拮据,也要让在现世没有过上中产阶级生活的人,在另一世里过上中产阶级的生活。民政上为了适应需要,决定上调价格,据讲要上到三万一座。搞的许多还没死的人,赶紧掏钱买买买。销售前景一片大好,为了这个供不应求,乡里又强征了一块农田,把陵园又向外扩增了许多面积。
今天这冬至,中产阶级墓地里哭声最多,哭爹的,哭妈的,哭男人的,还有白发人摸着碑身上黑发照片的,让人禁不住泪流。刘晓天母亲的骨灰被安存在灵堂。因为那个时候还不时兴墓地。后来,许多人家也把逝者的骨灰盒迁到墓地了。
刘晓天也曾和大姐商议墓地的事。刘舜成不同意,因为墓碑上要刻他的名字,他觉得自已还没有死,名子在上面有点不吉利。老人的心地,谁又猜得透,于是只好作罢。
每次来时,把骨灰盒捧到外边,室外有一排长条形水泥预制的平台,骨灰盒就放在上面。刘晓天三人就在骨灰盒前,把从寿店买来后冥器冥币放在一起点火焚烧。
老奶啊,今天过冬了,我与大姐,还有你儿子给你送寒衣了。天冷了,要多加衣,谢红边烧火边祷告:自已照顾好自已。给你寄了好多钱,这世舍不得花钱,那世你就只管花吧,千万不要再省。另外,您也要保佑我们一家平安,大姐一家平安,所有亲人平安。说着,说着,眼泪禁不住流了下来。她想起了老奶死前那个不甘来。刘晓雯早就成了泪人。刘晓天看着骨灰盒上的相片,这是大姐贴上去的,这张照片上,母亲笑容满面,眼睛望向远方,光泽里满盈着希望,此时正看着他笑呢!
而他,他望着滿脸慈祥的母亲,在想什么呢!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