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补的世界(2)
此刻他并没有当时想象死亡的畏惧感,他在想着自己死了阿补会在心里记着他多久,会不会以后就把他忘了,外婆家里那头老母猪少了自己给它扔甜瓜,会不会突然不习惯,隔壁阿狗会不会趁着自己不在,天天去阿补家里偷吃……
那是丝奇经历最漫长的两分钟,他想了很多很多,他发现自己对这个世界上还有很深的眷恋,他舍不得就这样离开。
突然他的手好像触到一根棍子,他攥住了这根救命稻草死活不敢松开。阿补在岸边差点被丝奇给拽了下去,幸运的是她左手下意识地往旁边一甩,抓住了一根树藤,只是往前踉跄了几步。阿补全身都在止不住地颤抖,但她在心里一直在不断地在提醒自己:一定要把丝奇救上来!
她左手抓住树藤,右手握住棍子,将全身力气都集中到了右手上,整个身体都往后一倒。丝奇顺着棍子的力量往岸边的方向冲去,他双脚随即触碰到了岸边的的淤泥,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踏实与满足。他脚踩着泥地,头冲出湖面,原本蓬松的头发粘结在了一起,贴在头皮上,发梢也在不停地滴着水。丝奇大口地喘着粗气,就像隔壁阿狗被他追得狠时喘息得样子,呼吸的轻盈感顿时将之前头麻的感觉消减了一大半。
他三除五下爬上地面,阿补看见丝奇全身湿漉漉地上岸后,顿时嚎啕大哭,她欢喜丝奇安然无恙,但之前的恐惧像条吐着信子的毒蛇盘踞在阿补心头,让人一呼一吸都极其吃力。
阿补所有的欣喜和恐惧在见到丝奇的这一刻交织在一起,化作豆大的泪珠顺着脸颊滴落,两条鼻涕随着阿补的抽搐进进出出。丝奇第一次看见阿补哭的这样伤心,他手足无措地站在阿补的面前,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小声安慰说:“对不起阿补,我已经上来了!你不要哭好不好?”阿补没有理会丝奇,仍然自顾自地大哭,她哭的狠了,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停下来。
丝奇想起口袋里还有出门前拿的一块糖,他小心翼翼地从口袋里掏出了出来,糖纸已经被水给泡湿了,沿着纸缝往下渗着水。丝奇把糖纸剥开,趁阿补大哭张嘴的瞬间迅速地把糖塞到了她的嘴里,不给她拒绝的机会。阿补被丝奇的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得一愣,随即噗嗤地笑了出来,鼻孔处吹出来一个泡泡糖状的鼻涕泡。两个人儿都被这个意外到来的鼻涕泡逗得哈哈哈大笑。
一阵微风吹来,丝奇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夏日的晚上被泡到冷水中还是有些凉意,丝奇才反应过来自己全身还是湿漉漉的。
村庄里的狗吠声一浪接过一浪,由远及近层层叠叠,渐渐清晰明朗,远处几束手电筒的灯光在空中闪动,还传来大人们稀稀拉拉的谈笑声。丝奇和阿补立马反应过来大人们开会结束了,两个人立马往各自的家里跑去。
丝奇跑到家里,朝家里大喊了一声:“外公!外婆!”
家里冷冷清清没有人回应,他心中一喜,丝奇不想让外婆担心,而且怕她会打电话向妈妈告状,自己肯定会被臭骂一顿。他自己去柜子里找了干净衣服换上,然后用干毛巾把头发擦干,接着打开电风扇,裹着毯子把风开到三档对着头狂吹,吹得他的头有些发晕。
正当他迷迷糊糊之际,听到了外婆外公推门进来的声音,顿时惊醒过来。
外婆一进门就看见丝奇乖巧地坐在床边,温顺得像一只小绵羊。平时就是听到一点动静都会激动万分的小淘气,现在低眉安分的样子,不禁觉得有些异常。
正当她狐疑之际,扭头就看见了墙角有滩渗水的衣服。
外婆试探性地询问:“丝奇?我们刚才出门的时候你好像穿的不是这身衣服吧!”
丝奇听见外婆这样问,安静了片刻,想想终究是纸包不住火,就老老实实地将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外婆。
丝奇说完就低下了头,满脸写满了愧疚与自责,他深知自己做错事,却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外婆。
外婆此时眼里噙满了泪,她对自己的失职充满了自责,万一他出点什么事......她不敢往下深想,她不能想象自己没有丝奇的世界。
她还记得他刚出生的模样,丝南(丝奇爸爸)抱给自己看的第一眼,他像一只拔了毛的小鸡仔,皱皱巴巴的,那个时候的他眼睛都睁不开,就一直攥着自己的小手指。那个时候丝南说:“这个小毛孩之后肯定跟外婆亲!”果不其然,每次打电话丝奇都抢着接电话,嘴甜一直“外婆外婆”叫个不停,所以这次暑假特地把他接到身边,想让他在这里好好玩一阵子。一想到今天丝奇落水她就心痛不已,既是心疼他落水遭罪,也是害怕他出事,想到这里她眼角的泪不由自主就流了下来。丝奇看见外婆难过的样子,他抱了抱外婆,他不明白大人世界里对于责任的担当,也看不透外婆无尽的担忧和绵绵的爱意。他只知道自己爱外婆,不想让外婆伤心,这个拥抱可能会让外婆高兴一些。
外婆揉了揉丝奇的头,正经又慈爱地说道:“丝奇,以后不可以去池塘边这样危险的地方玩,外婆的世界里不能没有你,你答应外婆好吗?”
丝奇认真地点头回答:“好的外婆!我答应你,我以后再也不让你担心了!”
这天晚上丝奇就这样搂着外婆迷迷糊糊地睡着了,他梦见自己跟阿补在碧绿的稻田里奔跑,突然遇见一条大蟒蛇想一口吞了他们俩,在他们两个瑟瑟发发抖之际,外婆变身孙悟空冲了出来,举起金箍棒就把大蟒蛇敲死了。他不自觉地搂紧了外婆,往她怀里蹭了蹭。
此处晚安,我的丝奇和阿补~今夜好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