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你好吗
第一章 我的同桌是个小怪物
我认识他,是在高一下学期开学,那时候我16岁,不大也不小。成绩不好也不坏。新学期刚开学不久,他转来了,老师在讲台上告诉我们这是新来的同学,叫卫君然。因为是开学之后才转来,他完全没选择的机会,当然我也没有选择机会,他成了我的同桌。根本不像老狼唱的那样:你从前总是很小心,问我借半块橡皮。他像一个入侵者样强悍的打碎了我原本风平浪静的学习生活。同桌的定义是什么?同桌就是“我先睡一会,老师来了叫我”“有事儿不去了,记得替我答个到”“今天午饭吃什么?今天晚饭吃什么?”“在哪上课呢”“这次的作业做没,借我抄下”的革命战友才对吧。他完全打破了我对同桌的美好幻想。如果我要睡觉,他一定一定是第一个告密者,还是最大声的那种。老师,王小燕又在睡觉。拜他所赐,我原本高大上的名字王妍,变成了土不拉几的村姑名。这都是小事,暂不提了,最让人心痛的是每次正当我竭尽全力去思考一道难题的时候,他就主动凑到我身边,说:“喂,你做不做得起呀?我帮你讲,你看,就这样!”……是,你是数学天才,我是笨蛋行了吧,离了你我就没法活了是吧!他并未察觉到我的不满,依然兴致勃勃地讲解着。直到我不客气地推了他一把。“你烦不烦呐?谁要你讲,自做多情,哼!”高智商的他在这时永远是低能儿,仿佛没听见我的训斥,甩甩他那故作潇洒的刘海,憨憨地说;“我给你讲嘛,其实很…”在他还没有讲完话的情况下,我生气的把书本重重的阂上。他终于察觉了,愕然停止了说话,笑容也收敛了些。“我出去耍一会儿,要是还做不起,出来问我。”……后来那道题我做没做出来我忘了,但却记忆犹新的是,上课后他给我的那张纸条,那张有着三种解法的纸条。
也许是那三种解法的纸条,我们和好了,当然这是我一个人的想法,因为那个笨蛋根本没有把我生他气当成一回事。我提出以后我们和平相处时,还反问我难道我们没有和平相处吗的疑问,大人大量的我就不和他计较了。和好后我们的相处现状依然没有改变,我偷偷睡觉,告密者一成不变的还是他,当然我也有了报复回去的办法,如果他算的上是数学的天才的话,语文那他就一定是蠢材,正常人完成一篇作文四十几分钟最多一个小时,那他最少也得一个半到两个小时,这还是在他知道写什么的情况下。他在我睡觉的时候告密,我就一定会让他最近那次作文跑题。
第二章 我想和你说对不起
时光飞逝,草长莺飞,春去秋来,就在我和他斗智斗勇的相亲相爱下飞速过去,我们坐上了高中的末班车––高三。 高三这一年,注定是乏味的,劳累的,甚至是痛苦的。到了高三才能真正体会到什么叫夜以继日,什么叫收效甚微,什么是屡战屡败,什么是屡败屡战。高一高二我们还有时间打跳,晚饭后还可以几个好友相约逛会校园外的那条水泥路,看看猫逗逗狗,高三我们就只能当乖宝宝了,每天语数外+理化生成了我们的主打,自习+考试成第二职业,一睁眼就是满天雪白的试卷在飞舞,去趟厕所还得跑步。自然我和他也不再斗智斗勇了,快节奏让我自顾不暇,也让我忽略了那个笑容和睁眼同节奏的人脸上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已经没了笑容。
卫君然在高三下学期开学的时候和以前有点不一样了。这个不一样却不是我这个同桌第一个发现的,相反我是最后一个。如果以前我是逃课,上课睡觉的能手的话,卫君然在高三下学期的表现我估计都得叫声师父了。
“你是说,晚自习去网吧?哇,你想逃课?”我瞪圆眼睛,“你不怕老师逮你去见校长?”在我看来高三的晚自习不上课逃出去上网,简直就是罪大恶极。“你是咱们班的数学王子,物理化学也都学得不错,政治历史都还可以,就是语文弱了一点儿。还有两三个月了你不抓紧时间学习,跑网吧干什么?”
“玩会游戏,玩游戏可以刺激大脑,令大脑变得兴奋和快乐,这样一来,人的精力就更充沛了,复习功课会事半功倍的。”卫君然仰着他那鸟窝般的黄头发。是的黄头发,高三下学期卫君然就顶着他那头杂草出现在高三24班的教室。当时全班轰动,哟,哇各种尖叫声引来了我们的班主任老周,当场就被老周拖到办公室给他剪成了鸟窝。是的,不是专业的老周下手深一下浅一下,连理发师都无力回天。
“离高考还有几十天,你神经错乱了吧,这个时候打什么游戏,高考后有的是时间……”望着卫君然离去的背影,我默默的不做声了。
星期一。 下雨了,天空迷蒙,整个世界混沌潮湿,阴霾像一层讨厌的保鲜膜覆盖在我心头。 历史老师站在大屏幕下指点江山的时候,我在草稿纸上写下一个数字13,13天了,卫君然已经整整13天没有上自习了。每天只要老师不在教室,去网吧,去赛车, 去吼歌……这些就成了卫君然的自习。
第二天,有班主任老周的课,卫君然睡眼惺忪的出现在教室,从他那黑青色的黑眼圈中不难看出,昨晚他应该是一夜未睡。进教室他就趴在课桌上睡了起来。“卫君然,快起来,老周来了。”窗外闪过班主任的身影我连忙叫他。半天他才迷离的抬起脑袋,显然还处于懵懂的状态,我立马把翻开的书放到他面前,老周进来了。还好还好,总算是在赶在老周之前。我在心里默默的念叨着。老周在教室待了一会,就去另一个他带的班级了。
我侧身望着他,很认真地,一个字一个字地问:“你在这段时间天天去网吧,心里就没有一种负罪感?”
“负罪感?负罪感是什么东西?我为什么要有负罪感?”他满不在乎的说到,有继续趴回桌子上。
我看不下去了,语气急切得失去了风度:“你父母可是对你满怀期望,希望你能考重点大学,你成绩又不差,努力一下完全没有问题的,你这天天泡在网吧就不觉得对不起你的父母,对不起你那数学小王子的称号?”
“这是你的想法。”卫君然把头一抬,一脸阴翳的说“进网吧怎么啦?玩游戏怎么啦?人活着不就是为了快乐吗?我觉得怎样快乐就怎样过?凭什么有负罪感?那不是自己给自己添堵吗?”当时不了解情况的我依然不停的在他耳边说着,他父母怎么辛苦的,怎么为他高考超心的。他呶的一下站起来,走了出去。一直没有再回来。
五月的上海,天高云淡。中午太阳不大却依然有让人烦躁的热意,从最近和卫君然走的很近的一个同学那里得知他最近常去的那间酒吧地址,不陌生甚至很熟悉。这条路我走了两个三百六十五天又一百二十四天。
酒吧的名字只一个字,叫:等待。它座落在整条街的最角落,小小的门面,要是不注意,会把它给忽略掉。我推门进去,中午时分,酒吧里几乎没什么人,里面的设施也很简单,几个红色的沙发,暗色的长条木头桌子,桌上长长的玻璃瓶里摆几枝盛放的黄色野菊。我刚走到门口就看到了卫君然,他穿着黑色T恤,上面印着大大的骷髅。穿着校服的我与这里格格不入,酒保将我拦在了门外。“小姑娘,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你的温室花园在对面呢。”酒吧的调酒员调笑的说到。里面不多的几个人哄堂大笑起来。从未遇到过这样的场景,我感到十分的尴尬。
“你不上课,跑到这里来干什么”卫君然皱着眉头,一脸不约的看着我。
我看着他,一时说不出话。
“喂,喂,跟你说话呢!”
“你今天有空吗?”我说,“我想跟你聊一聊。”
他转身对我说:“对不起,我们没有什么好聊的。”说完他就进去了。
“卫君然,今天早上是我不对,不该跟你吵,回去吧,老师起先还问你去哪里了……”
“不管你的事,我的事不用你管” 他的语气是如此的冷漠。我控制着我的眼泪,不让它轻易地掉下来。
他转身进了酒吧。
我走到校门口的时候,决定回头。我对自己说,绝不轻言放弃,绝不!于是从小就是乖孩子的我第一次撒谎,告诉老师生病输液要请假,老周根本没有怀疑我这个乖乖女会撒谎,很爽快的就准假了,还叮嘱我注意安全。给老师请了假又回到了酒吧的门口,我在路边的台阶上坐下,开始看书。天慢慢的由亮变暗。夕阳西下,不远处学校沐浴在余辉的彩霞中,同学们三三两两地在校园内漫步,晚风徐徐送来一阵阵花草的清香,使人心旷神怡,现在的我应该和他们一样享受着这美好的晚休时间。“卫君然,你个坏蛋,要不是今天我有错在先,谁管你啊。”酒吧里斜射出的五颜六色的灯光让我的眼睛发涨发疼,书上的字渐渐进不了我的眼睛,我合上书,盯着酒吧里面的卫君然。
夜里十一点零五分。我看到卫君然从酒吧里走出来,手插在裤兜里吹着口哨过马路。我揉揉蹲得发麻的双足站起来,五月的夜风,飘着道边槐花的清香,轻轻地吹拂着路人的面颊与发鬓,吹拂着人们的胸襟,温柔地慰抚,犹如慈母的双手。饿了一晚上的我现在明显已经感受不到这美妙了。
“你怎么还在这里?”显然卫君然看见了我。
“ 我说了,我回把你叫回去的。”我跟在他身后面抱怨的说,“都十一点了,寝室都关门了,一会又要被老妖婆说了。”老妖婆是女生寝室的宿管,每天都在楼道间徘徊的大声说着这样不许,那样也不行,我们在背地里都叫她老妖婆。
“我有没让你等,你自己要等的。”卫君然一脸不在乎,却还是跟我回了学校。
第三章 被风吹过的夏天
有生之年,狭路相逢,终不能幸免。那天,是高考前的一周周末,也是改变了我和卫君然命运的的一天。大概每一所高中旁边都会有一条烟火气浓重、小吃遍地、不算卫生却也无伤大雅的“堕落街”吧。卫君然很喜欢吃那里一家饭店的铁板鱿鱼和烤生蚝。
我们面对面坐着,桌上摆着一条香喷喷的烤鱼,这是老板感谢卫君然最近经常光顾特地送我们吃的。他尝了一口,大为称赞,又一招手说,给我们拿两瓶啤酒,冰的。 老板,再加两罐雪碧,冰的。我不喝酒。“卫君然,明天还有课,你就不要喝酒了,不然明天老周又要说你了。” “没事,回去洗个澡,睡一觉就没有任何气味了。”卫君然没有听我的依然把酒开了,“再说我也不喝多,就两瓶。”酒足饭饱之后,卫君然冲着我打了一个响亮的嗝,我还了他一个白眼,请你自重一点好吗,我好歹也是个姑娘。他嘻嘻笑,你是个姑娘,我怎么一直没发现?难道……说着他起身,扭转向另一个方向,这是他饭后消食的一贯套路,只是这一次,他转过去后很久都没有转回来,话音未落,却也没有再接下去。
我觉得奇怪,顺着他眼神的方向望去,看到一个穿着白色棉布裙、扎着马尾的女孩子坐在一家饭店门口吃面。夜晚的灯火明明晃晃,头顶那吊着的老吊灯发出微弱橘黄色灯,只能从她吃面的过程中看出应该是个文静的女孩子,小口小口的吃着碗里的面。
“有什么好看的?”我强忍心中的不快,问他。
“一个真正的女孩,一个货真价实的姑娘。”他的嘴角有一丝若有所思的笑容。
这话让我彻底不开心了,怎么个意思?我是男扮女装,还是我在你卫君然心目中根本就没有性别啊?我抓起旁边凳子上的书包。喊到回学校了要关门了。
“你先回去吧,我一会再回去。”我心里咯噔一下,来不及拉住他,眼见他大步走了过去,在那桌子前站定。我终于看清了她的长相,心中涌出的第一个念头竟然是——一朵洁白的罂粟花。她疑惑地看着面前这个高大挺拔的男生,好像在努力回忆在自己的记忆库里是否有这一号人物存在。是卫君然先开口,别想了,你以前不认识我,不过如果你愿意的话,以后我就是你的男朋友了,我叫卫君然。
那朵白罂粟什么表情我不知道,至少在这一刻我是惊呆了。“卫君然,你发什么疯,还有几天就高考了,之前你喝酒、逃课、去网吧就算了,现在还有一周就高考了,你抽什么经?”我气急败坏的对卫君然吼道。“还以为你已经改好了,结果你还是这么不懂事。”
“我的事跟你有关吗?”如果世间最伤人的话有排名,这应该是最伤人的那句吧,在卫君然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只能愤怒的留下“混蛋”两个字,伤心的离去。
后来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也无从得知。只能从卫君然身边那白色的身影猜测一二。白罂粟是低我们一个年级的学妹,刚军训的时候,班里就有两个男生为了她打得你死我活的,她只是淡然一笑,他们打他们的,她心情好了就观一会儿战,心情不好了都懒得搭理。这一年来可是风云人物,换男朋友比换衣服还勤。卫君然,你看,你的眼光也不咋地。在我从八卦之王的死党闺蜜那里得知白罂粟的风云事迹后,不禁的感慨到。
宁静的小街巷里,他和四个人对峙着,白罂粟站在他身后,苍白的脸上满是惊恐。有浓烈的鲜血从他额头上缓缓流下来,滴到胸前的衣服上,染红了一大片,而他对面的四个人比起他也好不了多少。这是我自那晚不欢而散后,第二次看见卫君然。
呼啸而来的警车把这个小街巷围成了密不透风的铁桶,不知道是因为警察来了,还是你们都已经不具备战斗力了,很自然的停手了。自然警局也免不了要走上一遭。从卫君然的口中知道了这次打架的缘由––为爱而战。就这么俗气,俗气的让人不知道说什么好,为爱而战真当自己是少不更事的中学生啊。听到卫君然的打架缘,如果不是地点不对,我真想开怀大笑。
在警局的拘留室里,我知道了这次事情的全过程,还真应了卫君然的那句为爱而战。白罂粟在卫君然的前面的一个男友是混社会的,以前追白罂粟的时候就曾经几度风云学校,不是带着大束玫瑰,就是一群人骑着改造后的拉风摩托在校门外扎聚。分手后,一直念念不忘,天天在校门口堵白罂粟,白罂粟也是因为这样才闪电般的成了卫君然的女朋友,今天白罂粟挽着卫君然出校门刚好被她前男友看见了,当时就起了争执。因在校门口并没有打起来,争论了几句,白罂粟的前男友留下一句你们等着就离开了,他们当时并没有放在心上,结果在回学校的路上被堵在了小街巷。
事情情节不严重,由对方挑起来的,卫君然被罚了几百块,并承担部分医药费,外加几个小时的教育,警局就放人了。警局事情是解决了,学校却没那么容易过,卫君然一回学校就被叫到了政教办。几个小时的政治教育,伴随着叫家长。
我去交收的模拟试卷的时候,见到了卫君然的母亲,从老周和她交谈的言语中,我明白了困扰已久的问题–为什么卫君然在高三这年突变从一个数学天才变成了现在这样?恍恍惚惚的从办公室回到教室,卫君然还没回来。看着邻桌上那整整齐齐的书,一支中性笔,几张凌乱的试卷。突然间仿佛明白了些什么,但又好像什么都没明白。
“高考倒计时4天”在黑板上的正中间占据着,卫君然的处分也下来了,应临近高考,学校不予退学,记大过一次,检讨一份。
“王妍,我可能会退学。”黄昏时分,卫君然在操场上的草地上沉闷的说到。
“为什么,学校并没有让你退学?”
卫君然断断续续的讲述着,他退学的理由,以及他的家庭。
这个城市的夜晚总是很凉,我一个人坐在操场的栏杆外面哭。里面有昏黄微弱的光线,几个男生在黯淡的月光下打篮球。 我觉得有抑制不住的悲伤从自己单薄的身体里不断往外涌出,除了哭,我不知道还能够做什么。平躺在草坪上的卫君然微微侧过头,天色很暗,我看不到他的表情。他们说走就走,也从来没有想过我会不会孤单,王妍你不会懂的,我很孤单。抽烟、喝酒、上网甚至打架都只是为了让他们多关注我一点,只要他们眼里有我的存在,他们就有可能复婚的,你知道吗?我只是不想他们抛弃我,不想他们就这样不要我了。 只有在这样的夜晚他最坦诚,换作平时的他,耀武扬威,趾高气扬,绝不会承认自己对孤单的胆怯。我强忍着心底的酸楚,用细若蚊蝇的声音说,别怕,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第四章 离别。相遇
第二天,卫君然离开了学校。我没有去送他,因为他说不想让我看见他撤退的身影。卫君然,你看,你就是这么傲娇,即使全世界看不起你,嘲笑你,你依然能顽强的反击回去,即使是败,你也要骄傲的撤退。我握着那枚卫君然昨晚给我的他高二那年奥数竞技的奖牌,在心里默默念到,卫君然,希望我们再次相见的时候,你已经走出阴影,在相遇的街头对彼此说一声“嗨,你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