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花【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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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咱不念那个书了。”父亲泪流满面说，“爹没文化，不懂大道理，可是，唾沫星子淹死人啊。你知不知道村里人都咋说的？难听得爹都恨没个地缝钻进去。花儿，听爹一句话吧，咱不念那个书了。趁早回来找个家，再往后拖，连婆家都找不下了……”

　　“我明白了。”荷花站起身来，后退两步，怔怔地看着父亲，突然觉得他是那样的陌生。半日后，她咬咬牙说：“爹，既然你读这么说了，我就听你的！不念就不念了。我明天就去学校，把铺盖拿回来。”

　　“我跟你一块儿去。”

　　“你去干什么？”荷花凶了一句，“难道你也去闹吗？！”

　　父亲说：“爹帮你拿东西，看你身子弱的，咋拿得动？”

　　荷花便不再说什么，无精打采地回到自己屋里，关起门来，呆呆地坐在床上，心里想了很多很多……后来，她又对着镜子，认认真真地梳起头来。梳了一遍，嫌不好，就再梳一遍；还嫌不好，便又梳一遍，扎成四个长长的辫子。她记得，很久很久以前，李老师说过，她扎四个辫子好看，像个新疆姑娘。梳完头后，她又从那口旧木箱中翻出自己从小到大穿过的衣服，一件一件的看。看着看着，泪就出来了。泪光中慢慢走来了小时候的自己，坐在父亲身边，看他在油灯下用笨拙的双手，一针一线地给她缝衣服……想起过去，她不由得哭出声来，喃喃地说：“爹，连你也不相信荷花，还有谁能相信呢？……”

　　她擦了擦泪水，拣出一件还有三四成新的粉底蓝花上衣，在身上比试起来。——这是她去年穿过的衣服，李老师和女伴们都说她穿上这件衣服很好看。可是现在它已经有些小了。她不由得轻叹了一口气，……终于还是把它穿在了身上，虽然紧绷绷的怪羞人，她心里却很满意。第二日，她便穿着这件上衣，扎着四个辫子，跟父亲一道出门了。

　　过镇街前的那座桥时，她便看着桥下的河水出神。……她记得很久以前，是个夏日，她和女伴们正在河滩上背书时，李老师来了。他一脸的不高兴，见了她们就骂，把她们一个个都骂哭了。骂完了，他说：“想死了，往河里走呀！河神在叫你们呢！”她们灰头土脸的跟他回到学校后，他脸上的颜色活泛多了，这才有些轻松地说：“天上的云就像你们女孩的心一样，反复无常的。要是洪水来了，你们往哪儿躲？”……想着想着，荷花笑了，就问父亲：“爹，你说这河里有没有河神？”父亲说：“没有河神，有个龙王爷。听老辈人说，它现过身，怪怕人的。”荷花便不再言语，默默地跟在父亲身边，朝学校走去。

　　到学校后，荷花说：“爹，东西收拾了，你先走，我想在学校再住一晚上，跟同学们多说几句话。”父亲没有多想，就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