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年订婚，恩爱十五载，才子佳人的诗意爱情

《秋灯琐忆》和《浮生六记》是林语堂推崇的古文经典，分别描绘了两位可爱的古代女子形象，被誉为“忆语体”“美化文学”代表作。

这本《秋灯琐忆》，是清代江南文人蒋坦回忆和爱妻关瑛日常点滴的短文集，展现了蒋坦和关瑛这对才子佳人的诗意爱情和传统婚姻。虽然没有经历轰轰烈烈的大事，但他们用才情和雅趣，把日子过成了让人羡慕的恩爱典范。蒋坦的文字自然流畅、充满诗意和风雅情趣，字里行间流露出对妻子的欣赏、宠爱和思念之情，诚挚动人。

蒋关夫妇，是典型的传统夫妻。关瑛字秋芙，长蒋坦一岁。这对青梅竹马的表姐弟，在五岁时经常并肩玩耍，被张情斋老伯笑谈“俨然佳儿佳妇”，不久两家就订下了这门中表亲。此后直到蒋坦满二十周岁二人成婚，历经十五年，二人都没有正式见过面，只是各种因缘邂逅过五次。

这样的婚姻，在现代人看来，完全不可思议。但蒋关二人却非常恩爱，这主要是因为他们投趣。蒋坦负有诗才，秋芙也是浙派女诗人。正是这份出众的才情和共同兴趣，滋润了蒋关二人的生活。

就说这新婚夜，二人分离多年终得相见，一起畅谈儿时旧事，慢慢就谈到了共同爱好的诗词。此时，蒋坦才信服秋芙的确能做出以往被时人传诵的诗句。而秋芙甚至提出联句对诗，要亲自考一考夫君的文才。这真是以才会才、互相欣赏啊！

他们的日常生活，处处透着雅趣。二人一起弹琴、对弈、品茶、论诗、作画、赏月、研读佛学，还经常一起走访名胜佳境，宴请文友、组织雅集，过的是让人艳羡的诗意生活。

蒋家家境不错，但蒋坦痴迷诗文，经常组织雅集、花销不菲，又不会精打细算，所以二人的日子相对清贫，甚至经常需要典当衣服首饰才得以为继，所以蒋坦曾有诗句“贫贱夫妻十五年”。尽管如此，秋芙也尽力支持丈夫。有一次，蒋坦正和文友们宴饮畅谈，可是家里的酒却被喝光了。秋芙随即把自己的玉钏拿去典当，才续上了酒，让宴会继续。

蒋坦曾经大病过几场，秋芙其实自己身体也不太好，但还是竭尽全力照顾病中的夫君，甚至衣不解带最后累倒。据后人推测，蒋关夫妻也曾闹过不愉快。但哪对夫妻不曾有过拌嘴、闹矛盾的时候呢？秋芙始终能够悉心照料夫君，蒋坦始终怜爱、欣赏妻子，可见夫妻情深。

秋芙不仅是个才女、贤妻，在夫君面前，更是个活泼、有趣、常有可爱小心思的女子。

秋芙在院里种满芭蕉，秋风吹雨，芭蕉叶上水滴直响，让蒋坦烦躁。蒋坦于是在芭蕉叶上戏提，“是谁多事种芭蕉？早也潇潇，晚也潇潇”。第二天，芭蕉叶上就多了秋芙的对句，“是君心绪太无聊。种了芭蕉，又怨芭蕉”。这句游戏之作，不仅对得工整，有情趣，又点透了问题，道理上服人。真让人羡慕蒋坦有这样一位通透、机敏的妻子。

当然，秋芙也有小儿女状、跟夫君耍赖的时候。秋芙喜欢围棋，虽然棋艺不精，但热情不减，常拉着夫君下棋。有一次，不服输的秋芙，用一枚玉虎做赌注。眼看着要输，秋芙灵机一动，学杨玉环让猫咪扰乱棋盘。不想，她的小心思却被蒋坦点透。此后秋芙再不下棋了，大概是伤感杨玉环的结局悲惨，内心忌讳。

拥有秋芙这样一位有才、有趣、有情、有见识的妻子，蒋坦自然分外宠爱。

蒋坦曾经为秋芙做过一件特别美的衣服，那件衣服上绘满了绿萼梅。秋芙穿上去就像仙子一般，想必蒋坦也看呆了。秋芙回娘家的时候，蒋坦在清晨的窗外感觉到秋芙在梳洗化妆，听着篦梳掉落地上的声音，看着阳光在窗纸上投下秋芙的倩影，一时便想起元稹的“水晶帘下看梳头”一句，感到特别满足。蒋关二人赏梅的时候，秋芙鬓间的梅花不小心被旁边的枝条挂掉了。蒋坦顺手就从枝头摘下一朵新鲜的梅花，重新为秋芙簪上。

送美衣、看梳妆、亲手簪梅花……从所有这些小动作，都看出蒋坦对秋芙满满的爱意。

蒋关二人夫妻情深，感人肺腑。别时心意，更触人心。蒋关夫妻恩爱十五年，秋芙不幸病逝。再过五年，蒋坦被困杭城、冻饿而死。二人结局，让人唏嘘。

秋芙病重在娘家的时候，特别依恋夫君，常常是蒋坦刚刚探望她回到家中，她就派人来喊蒋坦。可是蒋坦回到她面前，她又一句话不说。原来她怕自己大限将至，来不及跟蒋坦告别。只要蒋坦在身边，她就心里踏实。

蒋坦亦是情深义重。秋芙病殁后，他百般思念，“无奈春心百念灰”，“可怜何处不伤神”，并发下心愿，愿死后能一起解脱，到达极乐世界，“即或再堕人天，亦愿世世永为夫妻”。这份朴素诚恳的心愿，至情至性。

蒋关这对才子佳人，演绎了最诗意的传统婚姻生活。夫妻才华相得益彰，幽情雅趣超脱凡俗，款款深情不惧岁月，是古代夫妻恩爱的典范，更是世间多情男女追求的极致。

2019.03.02雾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