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和你做朋友——读张爱玲的散文集

读张爱玲的人多，研究她的人多，回忆她写她的也多。坦白说，我之前对她的印象就是，出名要趁早，出道即巅峰的女人，瘦瘦的，脸长长的，脖子也长长的，头仰着的那一张照片，会写爱情小说，大概和琼瑶差不多吧。很早之前林心如演的《半生缘》是她写的，男主我不记得了。感觉呢，她的文字不会是我的菜。我也不知道今年出于什么缘由就买了她的全集。

马尔克斯之后，歇了一个星期，磨磨唧唧七月八号终于开始读张。先从她的译作开始，然后是三本散文集，我是觉得散文可以更快地了解一位作者，小说里作者会和你玩躲猫猫，你以为是她，她会说，读者分不清小说人物和作者的关系。

这个版本是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三本散文集分别是流言、华丽缘和重访边城。其实我更喜欢哈尔滨出版社的一个版本，十四本用张爱玲的十四张照片做封面，并按照写作时间来划分，比如19岁到24岁之间，24到26岁，然后26到58岁，58岁之后。

三本书读下来先是遇到一个桀骜的少女，古灵精怪，说话俏皮，但更多的还是刻薄，尤其在形容女人时，比如她说中国女人大都屁股和腰长得太低，站着也像坐着；去别人家借宿，太太是“焦黄的三角脸，倒挂着一双三角眼”，女佣穿起衣裳“像馒头底下湿答答的皮”。

她关注色彩，关注穿着，但是她描写的女人都是她看不上的，比如在火车上遇到一个女人虽然穿着现代的黑大衣，但是搭了一双布鞋，她说“泥土气很重”。新借宿的人家有人打年糕，她觉得那女人“本人就是一个蔽旧的灰色的木制模子”，并且说她的儿媳妇有“寡妇相”。

她去饭店吃饭，觉得每一家都有一个“强盗婆似的老板娘”，她们的穿着“杀气腾腾”，饭店里其他的顾客，她看人家有“一种异常险恶的表情”。与其说她冷眼看世界，不如说她是冷箭看世界，言语会戳人。

中年以后的散文读起来就平和多了，看人也不尽看别人短处。在形容胡适的妻子时，就有种女人何必为难女人的“开悟”了。

第二本里印象最深的是那一篇《谈吃与画饼充饥》，读起来很是过瘾，从大饼油条到面包汉堡，还有各种中式西式小点，这个看似不食人间烟火的女人谈起吃来竟然如此“专业”，尤其是有一段说到，买了一把苋菜，竟然没有蒜头来配，真是可惜。后来在丘彦明的那本《人情之美》书中才知道，这篇文章张前后写了两年才拿出来发表，发表之前自己校对了两遍。

她此时的文字读起来让人有一种亲近感，但心里却有种凄凉的感觉，多希望她还是那个有点锋芒的女孩。就如她高中时写的字，横竖钩都拼尽全力要突破方格子似的。中年以后的字也变得“圆”起来了，“极少有突出格子的”。

丘彦明在那本书中说到，张爱玲和三毛是两种不同类型的人，张给她写信，虽不是绝对的公事公办，也会写一些私事，但总让人有距离感的，就好像她每个字之间都留有距离。三毛呢，信纸根本不够用，还要跨越到信封背面，东说西说，用不完的热情，这热情周围的人往往接不住或跟不上或不理解，这也让三毛很伤心的。我是三毛铁粉。开小差了，回来再说。

第三本重访边城，爱玲迷绝对不要错过，里面的对照记有张爱玲挑选出的自己与亲友的照片在谈到妈妈的照片时说，一点长处没遗传到，真是气死人，她妈妈比她长得好看。她小时候是圆呼呼的脸，长大了越来越尖，我小时候也是圆呼呼的脸，怎么长大了仍是圆呼呼的呢，也是气死人。

（除对照记之外，能找到关于她的其他照片极少，这一点也和三毛不一样，三毛的照片很多，如果要找她们的相似点，那就是“爱美”，哪个女人不爱美呢。从穿搭来说，我更倾向三毛的风格。但我是很中意张爱玲那样的身材，高高的，瘪瘪的。感觉自己被张带“坏”了，她形容人是“头的式样好像是被打扁了的”，“没有下颌，也仿佛是出于自卫，免得被人一拳打在下巴上致命”。张迷一定可以读懂她的幽默。）

04年有一部电视剧叫《她从海上来》讲述的就是张爱玲的故事，刘若英主演，我总觉得差了那么一点，刘若英太过柔和了，演不出张爱玲的“不屑”。大概就是那样一种感觉，“要不要和我做朋友，随你便”的那种拽拽的神气，就如这张经典照片。

我想，我大概开始有点喜欢上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