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示众的妖怪
三月一日,半夜咳醒,被细菌折腾的时候,我努力找寻咳嗽的节奏感,以避免嗓子或胸肋更为严重的不适。
昨天回家晚了,母亲早吃过了晚饭,却依旧陪着我,看我喝酒,看着我点上一根烟后咳的面红耳赤弯腰低头一副喘不上气来的样子,嗔怪说,咳成这样还抽?我笑了,对的,是我欠抽。
2月24日,尝到的鱼籽鱼鳔有点苦,可能母亲挖破了鱼胆,没事,苦味也挺好;然后夹了块白斩鸡,它也是苦的,总算明白了不是食物原因,是舌头的问题。舌头怎么会有问题?那是身体这台机器出了些小问题。那是2月18日,嗓子开始不适,然后的种种都是正常程序,起始、爆发、高潮,现在是平缓期,再咳个三五天,这一阵子的咽炎,也就差不多好了。
我对这习惯性的老咽炎一点也不上心,我知道,其实这就是你,哽在我喉间,进不去,出不来,我执拗着想要明确的结果,才会在春天里,一遍遍猛烈地咳嗽。
你终究还是要找寻出柔软的理由,那些血红如丝,那些金色的弥漫。
在细致的线条里,或是一把精髓的小刀,或是,炽烈焚炙过后金属不得已的变形,一些光,留恋着坚硬的转角,或许是磁器般圆润的过渡,还有,锋利的缺口。
彭家桥堍,两片遮天蔽日的香樟树林被砍伐干净,大型汽车停在路边,将树连根拨起。
还有多少人记得彭家桥堍那棵楝树上挂着的妖怪?血腥的余味,那是七十年代吧?时光太久远,太多的人选择了遗忘。
有时我会太认真,细究其里,那也只是个差不多足月的畸形婴儿,就这样,被活生生吊在桥头的树桠上,展览,示众,善良的人们在四处传说,这是个妖怪。
必须有足够多的口水,将这妖怪彻底沦陷,就算是小孩子,也会被大人们引导,在经过桥堍下的楝树时,对吊着的那具血红婴儿尸体吐一口唾沫。
那时的当事人,也已经慢慢把它遗忘了吧?只是彭家桥太过倔强,旁边的树栽了截截了栽,它依旧坚持不肯倒塌。
王二浜弯到彭家桥这里,突然变窄,在之前,有几个奇形的拐弯与荡口,传说,这正是卦相的变化所在,那,毕竟是王二浜尾。
我在这个三月拼了命咳嗽,你在我咽喉处吞吐,一些细致到心底的把玩,揣摩着,入了骨,润滑温存,弥漫于六合。
三月一日,连续一点前起床,生物钟紊乱,说不清缘由的疲倦,倦到不想说话。
想如蜂,将脑袋深深深埋入花蕊里,沉沉睡去;如一枝独秀,在最初的暗夜里享受安安静静的睡眠;和一滴无辜的水一起,沾上花瓣,然后在初春里悄无声息地潜入怀抱………
进不了梦之乡……除了能好好睡觉,那些尘世里的妖孳、意想中的美好……除了想沉沉睡去,我别无所求……
我一点都不愿意去抨击久远年代里有关我的老乡们的愚昧或是相关的相近的甚至完全相左的各种问题,除非你化成一口浓痰,被我干净利落地咳出你住久了的咽喉,除非你能让我安稳地在午夜后的一点半熟睡,我是说如果那妖怪没被吊死,至今还活着的话,也有五十来岁了,他(她?它?)是有权力评判示众的对错的。
至少,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