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非作品《江南》中部阅读摘抄2

看大门的也有官大官小，要是说起来，毛·主·席也是看大门的，中国的地界这么大，全由他一个人看着呢！

那柳芽儿哆哆嗦嗦地，从地上抓过一个帆布大挎包来，搁在膝上，抖抖嗦嗦从里面取出一个绿制的饭盒来，揭开盖子，放在石墩上，又从包中摸索出一个搪瓷小茶缸，里边是腌制的泡菜，只有一只咸鸭蛋。

最后拿出的是几双筷子，一只军用水壶，一只空碗。

她将饭盒和茶缸推到谭功达的面前，又在那只空的白瓷碗里倒上水，端在他面前，最后从筷子挑出两根一样长的，架在碗上，最后抬起头来，大大方方地看着谭功达。

她编戏法式地，顷刻间弄出这么一大堆东西，虽然手脚颤抖，但也十分麻利。又将器皿碗筷擦得干干净净，谭功达不由得对这姑娘心生了几分敬意。

阳光照在她脸上，皮肤白皙细致，长长的睫毛遮掩着一双乌黑的大眼睛，模样虽然平常，却透出一股清秀动人之处。

谭功达吃着烙饼，不时抬头看一眼对面的柳芽，她也一动不动地看着自己，目光已不像早先那么慌乱，脸上挂着碎碎的笑。

等到他吃完了那张大饼，柳芽忽然对他说：“走吧，您快走吧！”

声音灰灰的，听上去像是在叹气，谭功达呆呆地看着她，要是真和这个姑娘结了婚，没准也没什么不好。

谭功达想起来，县里要开办一个聋哑人学校，问她愿不愿意来工作。

柳芽不说话，额前的刘海耷拉下来，遮住了她的眉毛，她的手又开始抖得厉害。

谭功达看着她那单薄的不断颤抖的身体，大为伤感，眼睛里不觉又沁出泪来。

人一过四时，就会为某些莫名其妙的事儿徒生伤悲，不知何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