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之二

2018-05-30  本文已影响10人  溪午J

三,算不上个好数字,与散如此相近,我却与三极有缘份。

三岁随母亲改嫁,十三岁随继父迁至市里,二十三岁遇见李先生,三十三岁离婚。十年情深,一夕情断,再听十年这首歌,听到了另一种心酸。

和李先生离婚的日子,是在三十三岁生日后两个月的星期三,过程迅速而干脆。对这段感情,我们都冷了心,离了,倒还能留一丝情分,否则非得弄得两败俱伤不可!只是这一下子变成独身一人,得重新开始适应许多事。

他将房子留给了我,我没住,租了一间小公寓。在阳台可以望见湖景,公园就在拐个弯的地方,我开始了离婚后的单身生活。

母亲来过几回,劝我搬去和他们同住,我拒绝了。同她说我都三十好几的人了,跟你们同住像什么样子,我这离你那里也不远,有空我再去看你们,再说我一个人挺好的。

母亲见我坚决,很少再提,却是三天两头往我这跑。对她而言,我这离了婚的老女人就是个需要照顾的病患,若不来看看,指不定哪天病入膏肓。她不相信我对现状的满足,她总觉得:女人哪!该有个男人疼。

母亲做的菜好吃,这吸引了我的那帮朋友,也三天两头的往我家跑。我觉得吵闹了些,母亲倒觉得这样挺好,人多热闹,我也不会一个人烦心,乐呵呵的下厨喂饱那些馋鬼。可她不知道我就想一个人可以清静些。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一个来月,直到继父身体不适,母亲才减少了往这边跑,朋友们也被我一一劝了回去,这才得以消停。

终于真正的一个人,我可以一觉睡到下午,窝在床上看书到半夜,饿了就爬起来吃点面包或煮碗简单的面,实在懒得动手了就订外卖。这是我很久都不曾享受过的生活了,二十五岁嫁给李先生,算一算也有八年了吧,倒是过了七年之痒,又有何用?

搬过来时没有拿太多的东西,只拿了一些基本的生活用品。厨房倒是因为母亲来后,东西被她添得齐全,至于其它客厅及卧室的装饰,还要重新购置。

去了附近的一处旧货市场,我是极爱逛旧货市场的,每到一个国家游玩都会花些时间去逛一逛当地的集市,从那件件旧物猜想它的主人是什么样?又因何会遗弃它?李先生却是很不喜欢,所以在婚后我就极少去逛了。李先生觉得旧货市场太乱,东西太陈旧太脏,他喜欢新的物品,对于别人用过的他是碰都不愿碰。

因为李先生不喜欢,所以我经常只是看看,很少买回家。除了一次在清迈的一个小旧物集市看到一对玉的耳坠,玉是绿色的,被五条金边圈在里头。我它对它一见钟情,瞒着李先生,价都不讲就买下了,一直放在首饰盒底。离婚后我把它从盒底拿出来,和我常带的首饰放在一块,然后将一对蝴蝶结耳坠放进底盒。

那是和李先生认识一年后,和他去出差时他送我的,他说我这年纪不用打扮那么老成,那是他送我的第一份礼物,和礼物一起的还有正牌女友的身份。李先生女人缘一直极好,我一直以为我会成为他其中的一个,却没想过能成为唯一的一个,至少,在离婚前一直都是。

他总是出乎我的意料,以前我以为他不会娶我,他娶了,以前我以为他会有其它女人,他却很专一,直到后来我开始相信我是唯一,他却有了他人。不过那时候我不怪他,我们的感情已经淡如水了。

逛旧物市场最大的乐趣便是在琳琅满目的商品中找到自己心仪的,并以自己认定的价格买回来。在卖家具那发现了一张老式藤椅,破旧得露了大半底漆色,斑斑点点的很是丑陋。

“老板,这怎么卖?”

“哎哟,美女真有眼光,跟你说,这可是古董,不骗你,以前是某大户人家的,旧是旧了些,但你看,结实着呢!还有上边这镂空图案,多精细。你要是真喜欢,这样吧,288,给个缘分价。”

“老板你嘴可真厉害,你这椅子上都是灰估计都没人问过吧才被你扔在角落的吧?50,我要了。”

“50!这我本都没回来呢,美女,跟你说这..."

“50,就50,不多不少。”

“行行......50就50,我是看你和这椅子有缘呐!”

老板帮我将椅子搬上了车,还是不放弃的说道:“美女,我真不骗你呐,这真是官老爷做过的,现在可找不到了,就是太旧很多人都不看一眼的,你有眼光呐!”

或许老板真的没有骗我,但真假都没有意义了,它就只是一把旧椅子。我把它放在阳台上,和我之前买的一个木桩桌子,铺上一张毯子,放上一个亚麻的抱枕,这样,我就有了一个可以喝茶晒太阳的地儿。

李先生喜欢家里整齐统一,这样随意的摆饰,他觉得凌乱无序。和他在一起之后,我也爱上了简洁规整的美,我一直以为那也是我所喜欢的。分开后自己装饰家里才发现,我天性里还是喜欢有些散乱的感觉,觉得更有归属。

文慧跑我家跑得最勤,她小我五岁,却和我聊得极来!我离婚的事反应最激烈的反而是她,她说我太不为自己打算,还说这样便宜的别的女人!我说她年轻不懂,其实她也有28了,只是性子还跟二十出头的小姑娘一样,一直也没有一个定下来的对象,也不想结婚,她爸妈威逼利诱过几回,后来她说你们再逼我就打一辈子光棍,才没有再管她。

我有时候会对她说教,让她收收心,找个靠谱的人谈一场以结婚为前提的恋爱。她只说我迂腐,大谈她的“人生准则”:谁规定了人生来就得结婚,大家都往婚姻的坟墓爬,得有我这样享受人生的不是,再说了,为了结婚而结婚,那是不负责,对自己不负责,对另一半不负责,这要是离了,不得更麻烦,还不如一开始不结。

那时觉得她的话是谬论,如今,倒是觉得有几分理在里头。我当初说不过她,现在,就更没资格说她了

她常带来她妈寄来的泡菜,她妈是朝鲜族,腌的泡菜别有滋味。我们开啤酒配泡菜,可惜没有炸鸡,虽然不再年轻,我倒是也想试试啤酒和炸鸡是不是真的很配。文慧说起李先生,一开始还旁敲侧击,怕我不开心,后来还是说了出来,说是见了李先生和那个女人在一起。我舀了一勺泡菜,答她说那是他的事,我管不着,我们都要向前看的。

我并不是在自欺,离婚的决定我们是心平气和的谈过的。他的性子一向冷静,我也是;不拖泥带水,不藕断丝连,这些我们都极相似。

和一个人从陌生人到爱人到亲人最后再到陌生而已,不一定非得恩怨情仇,再说已经不是那个爱得轰轰烈烈的年纪。其实说起来和李先生的恋爱也没有轰轰烈烈过,都是很顺其自然的。

和李先生认识我还刚大学毕业,黑框眼镜,体恤牛仔,抱了一堆的简历,应聘工作。二十八岁的李先生是其中一家公司的主管,面试当天我因为堵车匆匆赶到,撞到了拿着咖啡的李先生,将他的白衬衫染了一大块褐色的污迹,我以为起码会被骂一通,结果他只说了句没事,就走了。

面试的时候坐在中间的正是李先生,他看到我愣了一下,随后就笑了,浅浅的笑容,却触动了我的少女心,他看着我,叫我自我介绍。我当时脑子瞬间空白,回答得吱吱唔唔,上句不搭下句,本来认为已经完蛋了,却在两天后被通知去上班——当他的助理。两年后李先生离开自己创业,我也离开,成了李太太。

母亲是在二十二岁生了我,她说生我的那天下着暴雨,电闪雷鸣,那时医疗的条件没那么好,所谓的产房,不过是隔起来的一个房间,那里有一个大窗户,虽然那窗帘遮着她还是能看到闪电噼啪划过天空,将房间照得透亮,甚是恐怖。当然,那时她并没有想那么多,她正忙着将我生下来,当时我倔强得很,赖在她的肚子里不肯出来。每次说到这我都打断她:“就算那天打雷下雨,你们也不能那么轻率的叫我雷雨吧。”

“没办法,谁让你父亲刚好姓雷呢。”

父亲在我一岁时去电鱼把自己电死了,我对他的唯一印象就是那张他和母亲的结婚照,两个人都穿着白色衬衫,父亲多套了一件毛背心,母亲盘了发,发上别了朵蔷薇,父亲带着黑框的眼镜,显得有些拘谨和紧张。照片里的母亲美极了,父亲却普普通通,我问母亲为什么要嫁给他,母亲说因为他有才。父亲文笔极好,我看过他写给母亲的信,那些思念的话,还有为母亲作的诗,可以酸死人,我却一点没继承他的才学。

母亲曾说过不喜欢这名字就改了吧,如果愿意,可以随继父姓。不过看得出她还是希望我跟父亲姓,我是父亲在这世上的唯一血脉,若是改了,我和他在这世上唯一的联系就没了。我不愿,母亲后来没有再提。

二十五岁之前和母亲住,二十五岁之后和李先一起,到三十三岁离了婚,我才真正一个人生活。许是因为从未独自生活过,老天这般安排让我体验一番,我自觉三十三并不算老,只是听到离异,大家眼神便有所不同了。

离婚两个月后的一天,被文慧拉去酒吧。和李先生结婚之后,就鲜少有机会去酒吧,去过几次KTV,也是在边上唱歌看他们喝酒,李先生喜欢听我唱王菲的歌,“你声音和她像,”他说。我给他唱,没告诉他我更喜欢许茹芸。

文慧和一个男人打得火热,我却有些受不了酒吧的吵闹,想先离开,文慧不许。又待了一会,那男人叫来了一个朋友,叫邱良,很帅,但只有二十五六岁,我总觉得怎么也融不进他们的世界。

那晚喝多了点酒,第二天醒来,发现枕着某个人的手臂,坐起来一看是邱良,对这些没什么经验的我只好迅速逃离。

几天后,在楼下见到他,说千辛万苦终于找到我,还说要照顾我一辈子,我自然拒绝。他赖着不走,一周后,是我妈把他轰走的,问她用的什么办法,她只说过来人的经验。

虽然和李先生在同一座城市,但离婚后也没碰见过,直到四个月后的我因为身体不舒服去检查,在医院门口碰到他和那个女人。

女人进去做检查,我们两个站外面闲聊,“她怀孕了?”我问他。

“是。”

“恭喜。”

“谢谢”他说。

在要分别的时候我问他,若是我们有孩子还会走到今天吗?他不说话,我也觉得没有意义,他一直想要孩子,我们也都做过检查,没有问题,可就是没有,或许老天爷就那么安排的吧,后来我走了,他喊住我说了一句:我曾很认真的爱过你,雨儿。

他一直叫我雨儿,三十岁纪念日的时我跟他说我都三十了,妇女了知道吧!以后别叫我雨儿了,酸!他一直笑,说六十岁也还是叫你雨儿。如今再听到,莫名有些心酸。

“谁不是呢。”我说完就走了。我们都认真爱过,只是没有爱到最后。

那天之后,我突然觉得北京在心里失了温度,想着离开,正好这时候,我妈的朋友问我愿不愿去她那上班,我同意了,只是得先去英国学习。离开生活小辈子的北京,心里难免有些惆怅,毕竟年龄越大,越是恋旧,越是难以割舍熟悉的人和物。

离开的时候母亲和继父将我送到机场。有空就来个电话,缺什么就说,不喜欢就回来。母亲一遍遍叮嘱,好像我还只是个十六岁的小女孩。在母亲的眼里,女人再大都还是那个什么都不会要人呵护着的小姑娘。

飞机起飞了,越升越高,陆地越来越远,景物越来越渺小。心里有许多不舍,慢慢被远处的霞光散了去。

三十三岁,从头开始生活,是有些晚了,但不算太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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