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说散文

一生沉浮,形影相随,传奇爱情,张伯驹与潘素

2017-07-13  本文已影响247人  南生今世说

1958年,国家领导人赴英国访问时,曾赠予当时的英国首相一幅中国传统山水画《临吴历雪山图》。这幅画的作者,名为潘素。

1975年,张伯驹年近耄耋,与爱妻潘素小别,到定居西安的女儿家里暂住,即便是短暂的分别,他对她还是情深款款,写了首《鹊桥仙》给她:

不求蛛巧,长安鸠拙,何羡神仙同度。

百年夫妇百年恩,纵沧海,石填难数。

白头共咏,黛眉重画,柳暗花明有路。

两情一命永相怜,从未解,秦朝楚暮。

那时候他们的婚姻已将近四十年,却仍相濡以沫,爱意不减当年。

七年后,他去世。

又过十年,她随之而去。

当然,南生第一次听闻潘素是源于马未都的视频,他说他第一次看到潘素年轻时的相片时“都楞了!那气质不是今人能够达到的……,我看见她都心动”。

潘素

潘素,原名潘白琴,字慧素,1915年生于苏州,是清朝著名的状元宰相潘世恩的后代。潘素从小就是父母的掌上明珠,虽然父亲潘智合是个纨绔子弟,母亲沈桂香却是当地有名的大家闺秀,她对于自己这个聪慧美丽的小女儿寄予了厚望。

在潘素7岁的时候,母亲就为她聘请了苏州当地的名师……

但命运多舛,母亲病逝后,继母王氏以潘素擅弹琵琶为由,将她送到青楼操琴卖艺。这时的潘素13岁。

1935年,上海的天香阁,有一个艳名高帜、红中透紫的名歌妓,此时的潘素不过20岁,取艺名“潘妃”。

这朵摇曳在上海滩灯红酒绿欢场上的女人花,长袖善舞,艳名四扬,是当时很多军阀、黑帮大佬争相独占的花魁头牌……

张伯驹,晚清直隶都督张镇芳之子,原名张家骐,字家骐,号丛碧。中国爱国民主人士,收藏鉴赏家、书画家、诗词学家、京剧艺术研究家。

其实,他的另一身份国人或许更感兴趣:民国四公子之一。

人谓近代四公子,一为寒云(袁克文),二为张伯驹,三为张学良,四为卢永祥之子卢小嘉。

张伯驹

张伯驹生来聪明伶俐,9岁即会作诗,有神童之誉,三千多卷的《二十四史》,他20多岁时便已读完了两遍。还曾在父亲的提携下在军队混了一段时间,后来因看不惯其中的黑暗丑恶,脱下军装换上布衣,挂名盐业银行,纵情于自己的兴趣。

上世纪20年代末,张伯驹被委派去上海任盐业银行总管理处总稽核。这时的张伯驹,出身豪门、玉树临风、面若旦角、眉如柳叶,天然一段风情,全蓄注在一双丹凤眼中……

诗书戏曲、古玩丹青无一不晓,俨然一翩翩浊世佳公子!

那一年张伯驹到上海“走花界”,一见潘素便已钟情,提笔写了副对联送给她。

潘步掌中轻,十里香尘生罗袜;

妃弹塞上曲,千秋胡语入琵琶。

那时候的文人墨客好像都爱卖弄藏头的技巧,这副对联就把潘妃的名字嵌了进去,还一口气用了好几个典故,把潘妃比作绝代佳人王昭君。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这么一对才子佳人便这样情定终生。

张伯驹对潘素的意义,当然并不只是简单的救风尘,而是发掘了她的“慧根”。他发现了她的绘画天分,从而请来名师大力栽培她。

潘素21岁正式拜师朱德甫习花鸟画,后又随汪孟舒、陶心如、祁景西、张孟嘉等习画,同时还跟夏仁虎学古文。在他的栽培下,昔日的野玫瑰蜕尽野性,成了一朵素心兰。

潘素画艺日益精进,之后选择专攻青绿山水画。想来青绿山水这类画和她端凝的气质甚为相宜,她的山水画作曾作为礼品赠送给英国首相等外国领袖。

她曾经和张大千三次合作,张大千这样评价潘素的画:“神韵高古,直逼唐人,谓为杨升可也,非五代以后所能望其项背。”

张伯驹诗词书画无一不精,却对潘素的画艺甘拜下风。他曾经为潘素治了一方印章,上面刻着“绘事后素”四个字,自谦他的绘事在“素”之后。

张伯驹和潘素,不仅仅是志趣相投,更有着精神上的相契。

这对才子佳人的身上,实际上都有着侠肝义胆的一面。张伯驹一生不乏义举,在表兄袁克定落魄的时候,能够照顾他达十年之久。他倾家荡产收集国宝,却能将其中绝大部分精品都捐献给国家。

潘素也有侠女之名,成就此名的是1941年一桩轰动一时的绑架案。被绑架的人是张伯驹,绑匪狮子大开口索要300万赎金,实际上看中了张家收藏的珍贵字画。潘素执意不肯变卖藏品,而是通过四处借贷、变卖首饰等,凑齐20根金条赎回了被绑架八个月之久的张伯驹。潘素的侠女风范可见一斑。

张伯驹为收藏字画,常一掷千金,甚至不惜变卖房产,家里人都骂他是败家子,唯有潘素百般支持。

1946年,为了不使国宝隋朝展子虔的一幅青绿山水画《游春图》被贩至海外,张伯驹和潘素将名下的房产(曾是李莲英的旧居)卖给了辅仁大学,用售得的美元换成220两黄金,潘素又变卖了首饰,凑成240两黄金将其买下收藏。

据章诒和回忆,解放后,张伯驹看中了一张古画,回来向潘素要钱,这个时候张家的家境已非昔日可比,见潘素有些犹豫,张伯驹索性躺倒在地,任她怎么劝怎么拉也不起来。直到潘素答应拿出一件首饰换画,他才从地上翻身爬起,拍拍身上的泥土回屋睡觉去了。

这样的行为天真得像个小孩,潘素却从来没有嫌弃过他身上的孩子气,而是以温柔的母性包容着他。

张伯驹收藏过许多国宝级的字画,其中有陆机的《平复帖》、展子虔的《游春图》、杜牧的《张好好诗》、范仲淹的《道服赞》、黄庭坚的《草书卷》、李白的《上阳台帖》等。

康生曾把李白的《上阳台帖》借去观看,一看就不准备还了,后来几经周折才要回来,也因此埋下了祸根。

对这些散尽千金换来的、拼了命保护的字画,他们却选择在1956年后,陆续捐给了国家,上面提到的字画都成了故宫博物院的镇院之宝。

张伯驹曾不止一次表示,他买这些字画,不是为了占有,而是怕它们流入外国。他曾在《丛碧书画录•序》中写道:“予所收蓄,不必终予身,为予有,但使永存吾土,世传有绪。”

当时任文化部部长的沈雁冰,曾专门签署“褒奖状”表彰张潘夫妇二人的爱国之举。这张象征着荣誉和肯定的奖状,被张伯驹夫妇随意地挂在了屋子里紧悬屋梁不显眼的一处,落满了灰尘。

身为民国四公子之一的张伯驹,前半生享尽了荣华富贵,后半生却并不平顺。他先后被打为“右派”、“现行反革命”,曾经的翩翩公子变成了生活无着落的落魄老头。

北京后海一座普通四合院,是张伯驹最后的住所。他们住的四合院已成大杂院,两人只有一间不足十平米的小屋存身。没有户口、单位,就无粮票、收入,家里早就被抄尽,有一年多,他俩全靠亲戚朋友接济。

在这样的环境里,潘素仍然守在张伯驹的身边,给北京国画工厂画五分钱一张的书签,为一家人的生计操劳。在章诒和的笔下,潘素对张伯驹百分之一百二的好,什么都依从他。

张伯驹对潘素,又何尝不好呢!

黄永玉回忆说,有次看见张伯驹独自在西餐厅用餐,吃完后,将四片面包抹上黄油和果酱,用小手巾细心包裹好,带回去给家中的潘素。这个举动,总让我想起郭靖带零食给黄蓉吃的那一幕,却更为动人。

对于处境的变化,张伯驹并不像其他人那样计较,王世襄说:“在1969年到1972年最困难的三年,我曾几次去看望他。除了年龄增长,心情神态和二十年前住在李莲英旧宅时并无差异。不怨天,不尤人,坦然自若,依然故我。”

他曾对章诒和的父亲章伯钧说:“这顶帽子对我并不怎么要紧。我是个散淡之人,生活就是琴棋书画。共产党用我,我是这样;共产党不用我,也是这样。”

看到这里,我们也忍不住像章伯钧那样击节赞道:“张先生,真公子也!”

高压之下,不少人丑态毕露,但真正高贵的人却会在黑暗中绽放出高洁的一面来,那是人性的微光,使人类文明不至于堕入无底的黑暗。

张伯驹和潘素这对看似柔弱的才子佳人,又一次展现出他们的侠风。

章伯钧和他们只不过是君子之交,但在章被打成“现行反革命”去世之后,张伯驹和潘素夫妇费尽周折,终于辗转找到了章伯钧的遗孀李健生的新家去慰问,这个时候,章伯钧生前的故交大多已对这家人避之唯恐不及。

章伯钧的女儿章诒和为之感慨万端:“张氏夫妇在我父母的全部社会关系中,究竟占个什么位置?张氏夫妇在我父母的所有人情交往中,到底有着多少分量?不过是君子之交淡如水,不过是看看画,吃吃饭,聊聊天而已……而一个非亲非故无干无系之人,在这时却悄悄叩响你的家门,向远去的亡灵,送上一片哀思,向持守的生者,递来抚慰与同情。”

潘素的侠女风范,也并未因“文革”的到来而失掉。

据《一代名士张伯驹》记载,“文革”初期,长春有人贴张伯驹夫妇的大字报,潘素的罪状中,“江南第一美人”竟然也算一条。潘素见了,针锋相对地贴出一张大字报——“江南第一美人是何罪名?”并在其中列出了他们夫妇捐献国宝等爱国之举。令批判他们的人哑口无言。

在那个年代,张伯驹和潘素早已不再锦衣玉食,匮乏的物质生活却并没有磨灭他们对诗情画意的追求。

有一年元宵节的夜晚,大病初愈的张伯驹对潘素提议:“桑榆未晚,我们再搞一次合作,你看如何?”于是,潘素在操持家务之余,开始创作花卉。她先画了一幅《自梅》,张伯驹配以《小秦王》词牌:“寒风相妒雪相侵,暗里有香无处寻。唯是月明知此意,玉壶一片照冰心。”

潘素有一幅《素心兰》,张伯驹为她配了一首诗:“予怀渺渺或清芬,独抱幽香世不闻。作佩勿忘当路戒,素心花对素心人。”

红尘浊世中,他们就是一对永远保持着单纯之心的素心人啊。

在历经劫难之后,岁月已经侵蚀了潘素的美貌。晚年的潘素头发短短的,董桥不无惋惜地说她“一脸的刚毅深深藏着红色中国的几番风霜”。

可几番风霜并未改变张伯驹对她的深情。1974年,年近八旬的张伯驹到西安女儿家小住,与老妻暂别,仍然写下深情款款的《鹊桥仙》送给潘素:

“不求蛛巧,长安鸠拙,何羡神仙同度。百年夫妇百年恩,纵沧海,石填难数。白头共咏,黛眉重画,柳暗花明有路。两情一命永相怜,从未解,秦朝楚暮。”

那个时候,她嫁给他已经40年了,他对她的爱意仍一如初见。

特别提示:本文中后半部大篇幅直接采用了《潘素:好的爱情,把你变成更好的自己》中的原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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