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杜甫穷忙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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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甫真是忙死的么？

我们生活在一个联通世界的互联网时代，很多现象不明真相地传播，很多事情不明就里地发生，很多经典形象也被稀里糊涂地搞成“典型”。2012年，据说这年三月恰逢杜甫诞辰1300周年，网上突然走红恶搞杜甫的系列动漫，多在学生语文课本上出现了各种版本的杜甫形象，戏称“杜甫很忙”，把诗人杜甫恶搞成一个几近花天酒地、穷奢极欲，并有游戏玄幻形象的暴发户，甚至还跟二次元小清新恶搞到一起，看着让人不得不板起面孔来装一番正经。凡事都有两面，不正经的一面之外，还有正经的一面。这个时代需要各种创意，才能标榜教育的功能。因此，网民接受了这种恶搞，并很快传播开来。这一恶搞虽然敬意不足，但对杜甫一生的穷忙写照却是诚意十足。但我个人希望这种“纪念”方式在将来尽量少出现，总觉得像吃着辣椒炒肉喝着波尔多那么别扭。

想到杜甫生前穷困潦倒，死后招人如此恶搞，我很欣赏带头恶搞之人的才华，但也心有余悸怀疑这样恶搞的初衷。不过这已是五年前的事了，假如当时恶搞的学生是个高中生，现在也已上了大学，不知其才华是否仍在发光？假如他本来就是个社会人士，不知道对杜甫是否存有偏见？说到杜甫，很久以前通过语文老师了解到的生平事迹，我觉得有些落伍了。一位堂堂大诗人，难道寥寥数语就能概述其一生么？当然不能。杜甫是个伟大的诗人，但同时又是个可怜的凡人。现在，就让我们一起再来回顾一番他的生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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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甫，唐代伟大的现实主义诗人，生于公元712年，卒于公元770年，享年58岁，字子美，祖籍襄阳，后徙至巩县；自号少陵野老，与李白合称“李杜”，俩人同时也是“忘年交”。据《资治通鉴·唐纪二十六》记载，公元712年，杜甫降生，唐玄宗即位（也就是为人熟知的唐明皇），改元太极；这一年生人，生肖属鼠。不过，唐玄宗元年的“太极”这个年号仅用了四个月，对新生的杜甫而言，虽然不知道自己将来会成为伟大的现实主义诗人，但冥冥中却有些“好景不长”的晦气。

杜甫祖上本是北方大士族，是“书香门第”，也是名门望族。杜甫祖父杜审言也是唐代伟大诗人之一，与李峤（高宗朝宰相）、崔融（唐中宗时官员）、苏味道（唐政治家、文学家，苏轼祖上）被称作“文章四友”。杜甫青少年时期因家底殷实，过的是“公子哥儿”的生活；但这人从小聪颖好学，志向高远，因此没有沦为强抢民女的街头无赖。杜甫从不到二十岁时起，就开始了他“世界那么大，哥想去看看”的旅程。杜甫在二十四岁（今天大学生毕业前后的年龄）时参加了一次科举考试，结果落第。杜甫三十二岁的时候，在洛阳与李白相遇；当时的李白被唐玄宗赐金放还，手上应该有点闲钱，俩人相遇后，在一起没少喝酒吟诗。旋即，俩人各自上路，相约后会有期。

杜甫从三十五岁开始，试探走上仕途，有诗为证：“往昔十四五，出游翰墨场。”但因长期的游历和诗人天生的敏感，再加上正值口蜜腹剑的奸相李林甫当权，杜甫对朝廷的未来并不看好，综合各种因素，致使他仕途不顺。杜甫四十三岁这年，“安史之乱”爆发。等他刚过完四十四岁生日没多久，长安门户潼关失守，玄宗仓皇西逃，太子李亨于灵州（今宁夏灵武）即位，是为肃州。正是听说了肃宗即位一事，杜甫赶往灵州投奔，途中不幸为叛军所俘，又被押至长安。

四十五岁这一年，趁着郭子仪大军跟叛军对峙之时，杜甫冒险逃离长安，前往凤翔投奔肃宗；大概是唐肃宗受到杜甫忠心的感化，于是拜他为“左拾遗”（古人以左为卑，所以这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官职，跟今天给老板擦屁股打酱油的行政文秘差不多），其实也就是个谏官，主要职责是给皇帝出些主意，提个醒儿，等等；这个职位名称听起来就像“拾起皇帝的‘瓜落儿’”，后世因此称杜甫为“杜拾遗”。这个“拾皇帝“瓜落儿””的谏官没做多久，老天爷开始拆台了。从这时候起，冥冥中注定杜甫好景不长的“降咒”开始折腾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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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观杜甫一生，年轻时游历山川，壮年时有志朝野，不幸赶上一个猫儿狗儿都能遮天蔽日的朝代，老来漂泊不定，流离失所，常常过着“屋漏偏逢连阴雨”的日子，吃了上顿没下顿，满腹诗情却又换不来几粒粮食，鹑衣百结，蓬头垢面，骨感的现实将诗人丰满的理想击碎，进而重创诗人内心，从此一蹶不振。

由此我们看出，一个人不管你有没有才华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要投机取巧学会赚钱，否则饿死的样子，会成为活人蜚短流长的闲传，让那些吃撑了的家伙笑话好几辈子。从另一个角度看，任何自以为了不起的生命，其实都很短暂。杜甫一生到底写下多少诗歌，我们早已不得而知，但从他流传于世的近1500首诗歌当中，我们做学生时背诵过的就有很多。“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风雨不动安如山”就是诗人对苦逼房奴心情的真实写照，难道你没有半丝同感么？“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不正是对浪费粮食而又没有丁点同情心的富人大户的鄙视么？难道“两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激不起你对美好生活的憧憬么？难道“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视角不能激发你人往高处走的雄心么？难道“存者且偷生，死者长已矣”的感伤化不动你对天下苍生的怜悯之心么？难道“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不能提醒你人生百年不过一瞬的事实么？“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有没有让你想起自己难离的故土？“白日放歌须纵酒，青春作伴好还乡”的诗句，有没有让你想起一同和尿泥偷瓜果长大的小伙伴？“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不能让你明白英雄气短的惆怅么？“正是江南好风景，落花时节又逢君”能否让你想起久别重逢老友的场面？当你沉浸在“国民诗人”李健大哥的歌声里，有没有感叹过“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当你吟诵“同学少年多不贱，五陵衣马自轻肥”时，会不会想起同学年少的情景？一别十年，“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当你置身他乡，看似天阔地广，然而好似容不下你一人时，有没有感叹自己“飘飘何所似，天地一沙鸥”？当你要好的朋友远行，你有没有为他/她牵肠挂肚过？“江湖多风波，舟楫恐失坠”，最起码也该送一句“一路平安”吧？当你身处办公室政治氛围浓郁，令人窒息的环境中，有没有突起“擒贼先擒王”的斗志，炒了老板的鱿鱼呢？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别嘚瑟，人生短促，学会生活；“酒债寻常行处有，人生七十古来稀”呀！别再相信“书中自有颜如玉”的鬼话，杜甫说“绝代有佳人，幽居在空谷”，不入空谷，焉得美人？“昔有佳人公孙氏，一舞剑器动四方”，求佳人不能心急，当心娘子斩你。你现在觉得嫁个兵哥哥了不起，但在杜甫那个年代，“嫁女与征夫，不如弃路旁”，此一时彼一时，风水轮流转，请你悠着点儿。长沙的交通拥堵早已有之，今尤为甚，“著处繁花务是日，长沙千人万人出”。你一直想做个了不起的文艺青年，可是你有否发过“为人性僻耽佳句，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毒誓？与人交往，是否可以前口姓张后口姓王？“翻手作云覆手雨，纷纷轻薄何须数”，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这样的狐朋狗友你能赖得住么？这些脍炙人口的名句，在我们的学生时代，常常出现在名堂繁多的考试当中，当时以背诵为苦，今日以吟出为荣，穷酸相又如何？“古往今来共一时，人生万事无不有”。你若觉得我足够穷酸，不妨赐我牛肉美酒，即便胀饫而亡，我也绝不赖你！

04

杜甫到底怎么死的？穷死？忙死？撑死？还是被人嫌弃死？

从四十七岁开始，杜甫的命运同日下的唐朝一样开始衰微，终于走上了漂泊之路，直至终老。杜甫漂泊的路线不定，早些年游历北方，后来流居川蜀、秦州一带，接着漂流南下，到了湖南，不幸赶上潭州（今长沙一带）臧玠之乱，不得已又逃往衡州（今衡阳一带），本打算还要逃往郴州投靠亲戚去的，不料行至耒阳时天降大雨，江河猛涨，伟大的诗人终不敢冒进，因此在耒阳暂居，忍饥挨饿。几天未曾饱腹的诗人一家，幸得县令垂怜，赐予牛肉白酒果腹。杜陵野老饿得满腹诗情诗意无法吐出之际，但见牛肉美酒，顿时收起诗人做派，只顾饕餮。不料，这顿啖肉饮酒竟成为诗人在世间的最后一餐。诗人因挨饿多日，不知饥饱，最终胀饫而亡。伟大的现实主义诗人，死相却是如此不雅。后世在提到杜甫之死时，往往甩出一句“撑死的”就算了解了诗人的一生。

愚以为，世人所谓杜陵野老啖肉饮酒过度而亡的说法，有损诗人形象，也有失公允；杜甫的确很穷，他也很忙，但他不是被牛肉和美酒给“撑死的”，而是穷死的，或者说，他是穷忙而死。人穷志短，马瘦毛长。穷是心病，心力交瘁，力尽而亡；忙是心死，哀浓愁郁，涕泪满裳。穷忙一生终潦倒，自笑狂夫老更狂。悲秋多病，忧国忧民，声名遗恨，生时穷忙，死又何妨！死就死了，死不瞑目，只为他那死因，历来惹人心伤。呜呼哀哉！作为后来者，我们对诗人该有起码的敬意，且不管他死相是否雅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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