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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第四章

2017-11-01  本文已影响43人  黎黎黎

1

高城分东南西北中五个区。中区是文化中心,历史最悠久,传说中的学校,包括现在的学校,都建在中区。中区是山脊的最中央,是山脊的鞍部。由中区慢慢向四周辐射,才形成了别的区。南区是商业区、娱乐区。李锦天的醉乡坊,龙娃亲戚的发艺以及常乐园,都在南区。最南边的高城广场,白天能看见南湖,晚上能够看到东城和西城的夜景,无论白天还是夜晚都热闹非凡。

在广场周边圈地做生意非常不容易,能够做到的就是名副其实的老板。东区和西区是生活区。越靠东或越靠西就越逼近山脊的边缘。站在城郊,能够清晰地看见盘旋的山路,以及山腰上凌乱的坟墓。而北区的视野不是特别开阔,房屋也不很高,人口不太密集。北区有许多田地,越靠北越荒芜。竹屏和杨炎在介绍自己家在高城中区的时候,语言之中,不无骄傲自豪之意。

齐果听说,高城中学有老师和自己班高三学生谈恋爱的。那老师未婚先孕,而且肚子日渐突出,同事与同学都议论纷纷。她最后不得不打胎,这对她造成了不小的伤害。很长一段时间,她都形容枯槁、面色憔悴,难以胜任高三的教学工作,最后主动请求降级为初中教师了。学校宽容了她。

同样的事在大学里也有,但已经不像中学时候一样,足够令所有人感到惊奇。大学里时不时会爆出所谓“日记门”,一本日记,记录了教授和多个研究生密会的种种细节。那时候,齐果没有读过库切的《耻》,并没有大学教授和女学生巫山云雨的见识。那时候,他都不敢想,自己以后也会和英语老师吴燕私下在一起。

当初,他害怕遇见敢于谈师生恋的英雄老师。然而内心又期许有这么一位,敢于挑战传统人的正好教隔壁班,以满足猎奇的心理,给枯燥的生活增添一些活力。

2

中学第一堂英语课。英语老师是年近六旬的老奶奶,这让齐果松了一口气。他担心英语老师是三班班主任吴燕那种年轻而活跃型的人。因为以前没学过英语,遇到年轻的老师,他会感觉有些难堪,学不好的话,就更会觉得没有面子。还好现在站在讲台上这位,一脸慈祥,平易近人。

英语老师做了长篇讲话。她说她姓高,大家可以叫她Miss Gao。她知道有的学生从小学三年级就开始学英语了,有的从小学一年级,然而许多孩子小时候的发音根本不标准,老师也没有求全责备,所以会造成误读。她认为一些家教对于单独的学生,也常常只是应付。她以一个知情者的身份,对各种不负责任的培训进行了一次大批判。后来介绍了一些学英语的方法。然而,她不会想到的是,班里竟有这么一个人,已经请家教学习了好很长时间的日语。

她讲完后,大家不约而同地就鼓起了掌,好像她才是班主任一样。这一节课大家听得很认真,时间飞一样的过去了。老师讲的是中文夹杂英文单词式的语言,不过在英文单词后面又补充了中文意思。齐果和张胜就像听新鲜故事一样,竟然全神贯注,陶醉在了英文单词很有特点的读音中了。下课的时候,老师留了背二十个单词的任务,并说了明天上课之前要花几分钟听写。张胜差点叫出声来,齐果也觉得这一切都来得太突然了,昨天还在放浪形骸,今天却要沉入学海。张胜叹道:学海无涯苦作舟,只恨回头不是岸。

那一天,最有趣的莫过于广播体操了。新生都不会,胡莉就让跟着高年级学,以后再由体育老师来教。第一天做广播体操,有的人就像在动物园看动物似的,看着高年级的学长。一边笑着,一边给身边的人指,第几排第几个做得最搞笑;或者给身边的人说,哪一节操的哪一个动作特别喜剧。虽然也在舞手动脚的,但是没有谁是做到位了的,所有新生都显得懒散,手脚都只是伴着音乐,做机械性的应付。

有那么一段时间,齐果的确学会了每一节体操,并且通过了考核。只是一年以后地震了,操场成了废墟,曾经熟练了的体操,也被尘封在了记忆里。取代它的是一套座位上的体操,内心的惶恐与悲痛使他没有全部学会。他只记得旋律,后来在异地,无意中听到那似成相识的声音,他竟潸然泪下。

他们一宿舍的人站得很靠后。每班站两列,他和张胜并排站在最后。张胜把手插在裤袋里,双脚像钉在了地上一样,只有身子在左右摇晃,同时嘴里还哼着歌。齐果看见张胜的样子,就忍不住笑了,并且自创性地舞了起来,说是要教张胜。张胜情不自禁地笑出了声,像一声惊雷,响彻四野。

四班、三班后几排的人几乎齐刷刷地投来了好奇目光,似乎没发现什么新鲜的事,不由自主地看了齐果两眼,获得了某种满足,又投入到了自己的娱乐性的模仿中去了。齐果向三班方向瞟了一眼,恰巧金波也在最后,旁边是陈文凡。他用目光分别向他们打了招呼。

那一天上了上午四节,下午四节,晚上三节,一共十三节课。印象深刻的老师除了班主任胡莉外,便是语文老师周霞和数学老师刘佳莹了。周霞也是年过六旬的老奶奶,但是看上去很有气质,人也很精神,语吐珠玑,口有兰香。数学老师是和胡莉差不多年龄的女人,但是明显比胡莉时尚,胡莉是素雅的高贵,而刘佳莹却是华丽的世俗,她们的共同点都是浓郁的脂粉气。

3

一听说刘佳莹是英才班二班的班主任,大家就提起了兴趣。为了看清楚她,大家以明察秋毫似的眼力,把她打量了一遍又一遍,想弄明白,她和其他老师到底有什么区别。但除了妖艳这一点外,似乎没区别。也许是因为大家事先知道了她是英才班的班主任的缘故,所以从一开始,很有些人都热衷于挑她的不足之处,以证明她的一般,然后公之于众来证明自己的聪明,从而获得某种快乐之感。所以从旁观者清的角度来看,刘佳莹在五班讲课的潜在压力,其实大于她在自己班上讲课的压力。

对于老师而言,不管其是否意识到,他们从一开始就在接受学生的检验。如果老师稍有不慎,让学生失望了,学生就会得出关于老师的结论。而就算老师最终知道了在学生心中的印象,知道了学生关于自己的结论,试图作出解释,大都也会无济于事。因为学生会认为解释就是掩饰。学生在给老师下完结论后,从来是不会轻易改变的,任何老师刚与学生接触,几乎就被盖棺定论了。

尽管他们都还活着,但今后的一言一行,在学生看来,都不会超出最初的定论的范围。学生甚至觉得老师的一言一行,就是在给定论提供依据。所以他们当天给班主任胡莉取了诨号叫做“狐狸”,在班上传开了,几乎没有谁持异议,甚至都还觉得这个诨号采用了谐音命名,而且具备了被命名者的特征,简直妙不可言。而给数学老师刘佳莹取了个“妖怪”的诨号,依据的就是她妖艳的特征。

那一天最无聊的课,莫过于下午正课之前,那一节二十分钟的读报课了。说是读报,但是被胡莉唱独角戏唱过去了。

那一天最自由的一节课,是下午第四节课。第四节没老师讲,是自习课,大家就自己完成作业。没有老师的教室,几乎等同于菜市场,十分自由,也十分嘈杂。有人往来期间,仿佛在北京潘家园淘古;有人一问一答,仿佛天津洋货市场的讨价还价。

下午放学和上晚自习之间,只有一个半小时。许多走读生虽然住得不算远,但有些时候,还是感觉时间有些紧,随便在校门口吃点米粉或者面,就又回学校了。

第一天的第一节晚自习是语文,第一节虽然叫晚自习,但是有老师讲课。周霞不到七点就进了教室,教室里依然如群蜂作响,她忍不住干涉了几次,随着上课时间的临近,教室里终于安静了。第一节晚自习,一个半小时,周霞讲了半个小时的教材,让大家做了半个小时的练习,最后花了半小时评讲,这样就算结束了。

齐果最善长的是数学,最喜欢的是绘画,不反感除英语以外的其它科目。张胜的神聊水平,透露出他是一个涉猎广泛,对语言文字类学科感兴趣的人。

第一节自习后,走读生迅速离开了。教室一阵风波之后,又恢复了平静。

第二节晚自习三四五班的住校生合在一起上,上课地点定在了五班,大家都以为是周霞来守,但是刚下第一节晚自习的时候,胡莉就进来通知,她守第二节晚自习。

胡莉以发布命令的口吻说:“周霞老师是退休后被学校返聘回来的,她来给大家上第一节晚自习都是学校请求的,所以,以后每周一的第二节晚自习都由我来守。”

也不知道怎么的,大家最不想见到的就是自己的班主任,好像班主任格外要严格一些似的,即便班主任挺好,那时候大家也更喜欢非班主任老师来守晚自习,因为可以更自由些,周遭的空气也更快活一些。

无论怎样,第一天的学习,就剩下最后一节晚自习了。这节晚自习,因为是五班班主任胡莉在守,所以五班的人都很老实。别的班的人也好像受到了熏陶似的,都在埋头自己学习,没有前一天的活跃了。这节晚自习,齐果和张胜都用来学习英语了,其它的作业都在下午第四节课的时候完成了。他看见张胜在往单词表上写汉字,向他竖起了大拇指。然后自己也开始在英语单词上标谐音的汉字,以便更容易识记。接着他通过递纸条的方式,和室友共享了这一学习方法。

4

晚上回宿舍以后,金波拿着烟来到208寝室来找齐果。来得时候就快熄灯了。张胜看见金波叼着烟,不温不火地说:“请把烟灭了好吗?这是文明寝室。”

金波笑着说:“原来是这样啊!起初我也以为这是文明寝室,但是看到你在里面,我就改变想法了。叫大家看看,我们这位自诩文明的胜哥。”金波这玩笑开得,让张胜喜也不是,怒也不是。金波恍然大悟似的,从包里掏出烟来,然后说:“我知道了。来,胜哥,你是哥,你看这样行吗?”金波又从新拿出烟来要往张胜嘴里塞。

张胜这下有些招架不住了,赶忙说:“哎,你才是哥,你是哥。”金波见张胜笑着如是说,前面的一点小小的误会都涣然冰释了。金波接着在寝室里把烟散了一圈,可是都没人接。

“别抽了,说不定胡莉一会儿要过来查寝室。”齐果善意地劝说。

金波却打趣似的说:“你长得要帅点,别人专门过来看你?我就在这里抽烟,恐怕别人也会看不见,注意力都在你那里。”

齐果通过昨天到今天对金波的观察,对其有了一定的了解,知道了他爱开玩笑,也并不见外,自己笑了笑。

金波接着却一本正经地说:“这都几点了,不会来了,要来早来了。昨晚上我们班主任不也没来。女老师可能只查女生寝室。再说了,别人敢来吗?看看我们胜哥,虎视眈眈的,谁能保证不发生点什么。我一进你们寝室简直被他那眼神给镇住了,我当时觉得我是不是欠他钱。胜哥,我不欠你钱吧?”

“你不欠我钱,我倒是该给你一点钱,好让你把嘴巴堵上,你这嘴也太厉害点了吧,恐怕要羞煞铁齿铜牙纪晓岚。我要是虎的话,你就该是狼了,而且是带颜色的那种。”张胜说完,大家都笑了。

“看看,不晓得是谁的嘴更厉害些。不开玩笑了,我来问点事情。就是你们班那个有点乖张的走读生叫什么名字啊?就是今天穿了一件橙色T恤的那个。课间他来厕所,我一看见他,瞬间就不高兴了,没有原因,完全受直觉驱使。”金波变得正经起来。

“不知道你说的是不是杨炎。”齐果做出了猜测,“早上第一节自我介绍的时候,我看他有点酷,还专门留意过他,下课就出去了,好几人都跟在后面,估计是比较顽劣吧。”

“比较顽劣?他只要敢在我面前嚣张,我肯定要他好看。如果他还在你们班继续嚣张,你给我说一声就是了,我直接去给他上点教育课。”金波谈及杨炎就变得愤怒,“哦,我倒是忘了,你这眼神很有多内容。你发现没有,男生看着有杀伤力,女生看着有吸引力。你们几个应该就可以给他们征服。”

张胜笑着说:“我还是那句话,我们果爷,那忧郁的眼神,迷人的范本。”

“我发现你总是特别经典,我也是这么想的,”金波接着说,“上午在厕所,郭旭他们根本不想理杨炎,我也没理他,他在这学校算又能算什么?用脚趾头都排不上号。”

“你什么时候认识郭旭的啊?”齐果问金波。

“我跟他是邻居,从小一起长大,他人还是挺好的,对跟自己的关系好的,重义气得很;谁得罪他了,他打起人来出手也狠。他现在背的一身处分,尽是帮别人打架造成的。他爸妈离婚了,他跟他爸在过,他爸爱在外面喝酒,赌博,所以他现在好像什么都不怕一样。我跟他关系好,毕竟从小都在一起玩。他特别珍惜友情,只要是好朋友,有点什么事向他开口,他办得到的,二话不说,立马就答应了。哦,对了,下回郭旭找你,你还是去一下。今天叫你你都不来!”

“他今天叫我了?什么时候的事?”齐果一脸疑问。

“你们班的杨炎给郭旭说,他叫了你而你没来。怎么?他没叫你?”金波反而一脸困惑。

“他哪里就叫我了,今天还没跟杨炎他们那一帮说一句话。”齐果陈述着事实。

“你反正要小心点,你们班杨炎那一干人,看来不简单。我今天也没怎么和我们班通校生交流,感觉和他们有一层隔阂,性格差异太大,没办法一块儿玩;还有我们外来生,老被他们另眼看,让人感觉很不爽。不过老师都还好。”金波表情严肃。

“是的。我们班的老师也都还好,数学老师还是二班的班主任,英才班的老师,也就那样,不知道是不是在非英才班讲课没那么尽力,反正感觉一般。不过我倒没觉得和走读生有什么隔膜。”齐果说这话的时候,想到的是竹屏,而不是杨炎,不然他就要和金波持一样的观点了。

“是啊,你长得帅点。”金波感叹着,“你们班的人,尤其是女生,恐怕恨不得扑向你,你当然感觉不到隔阂。反正你注意点你们班的走读生,主要是男生,我在寝室里说的都是实话。其实我们这些住校的才像是一个班的。不过慢慢的,我要把年级上嚣张的走读生,统统踩在脚下,不然这书没法读。其实可以一起开始,一二班不去管,我从我们班开始,你从你们班开始,到时候我们就纵横年级了。”

齐果只是笑了笑。他给金波讲了龙娃的一些事情,听得金波对龙娃充满了崇拜之情。

5

齐果越看回忆中的自己,越觉得陌生。他想,回忆中的那个人,不过是跟他同名,仅仅是叫做齐果罢了,和他原本的生活,或许早已经失去了关联。他意识到自己有老年痴呆症,定期会到医院接受治疗。院子里那一只猫不知去向,依旧没有回来。他也把自己变作一只猫,到回忆里去流浪。但是,这一次,他决定只当一个旁观者,静静地看着故事的变化发展。他不再介入故事中,只是静静地观看。齐果,齐果,这不是我,这不是现在的我。他嘴里这样嘀咕着。

6

第二天齐果没去做广播体操,被金波叫到厕所里去了,郭旭早已经在里面抽烟了。一下第二节课,金波就出现在了五班的教室门口,他上课的时候给齐果发了短信,但是怕齐果不去,所以就早早在门口等候。金波在五班门口一晃,许多人注意力立即就转移到他身上了,老师看见他,仿佛才意识到已经下课了,做出了一副恋恋不舍的样子,然后走出了教室。老师出了教室以后,金波就像要钻到五班教室里去一般,人站在门边,半个身子在教室里面,有点一夫当关的味道。

金波虽没有搜教室的每一个人的身,但是却用目光把每一个人看了个仔细。因为他已经占了半边门,另外半边只能容人一个一个往外走。出门的女生见金波是个帅哥,却并不因为他挡住了半边门而恼怒,只是要靠近门的时候,偷偷地瞟了金波一眼,及至出门的时候,又都羞涩地低了头,或顺手捋了一下自己刘海儿,带着加速的心跳,走出去了。

杨炎等人却向金波投来了不屑的眼神,无疑他们是较上了劲,矛盾白炽化了。金波忙着看五班的女生,哪有功夫理会杨炎的挑衅,他只是在脑海里记上一笔杨炎的嚣张账,就又投入到对五班女生的打量中了。

当竹屏走过来的时候,却不像别的女生那样低了头,而是抬起头来打量金波,好像金波的脸上残留有一点垢污,试图要告诉他。但仔细一看,却是一颗小小的痣,她欲言而又止,千娇百媚,情态可人。瞬间的来电让金波莫道不消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一时间手足无措,不知该说些什么,虽有似曾相识之感,但到底难忆梦约何处,更不懂什么吹梦到西洲,及至想到了要说的话,竹屏却早走出了门,只留下了一个倩影。金波盯着她头上的蝴蝶结,目送她走到楼梯的转角。金波从此对竹屏便成了不思量,自难忘。

齐果出来的时候,金波几乎还一副痴相。齐果顺着金波的目光看去,没发现什么新鲜,这才排了一下金波的肩膀,把他从梦中唤醒。齐果嘱咐张胜有事电话通知一声,然后同金波到了厕所。

郭旭发了烟给齐果和金波,在别人看来,齐果算是挣足了面子。齐果在接郭旭递给的烟时,心情很矛盾,有点不想抽。但他还是抽了,他希望有老师突然到来,然后把他们抓个正着。他想以此来表示对父亲的反抗。他自己是不愿意到高城来读书的。所以他希望有一些他在学校不好的表现,传到父亲的耳朵里。他以前抽过烟,那是别人结婚时发的喜烟。吃过婚宴,他就和朋友在一边把喜烟抽了,也图占一点喜气。

齐果用他们的火点燃了烟,回想起了祖父和父亲抽烟的样子。他想,如果他的行为为人所不齿,那么要怪就只能怪父亲。他抽了一口,这是他第二次抽烟。感觉想咳嗽,但是他忍住了。他估计咳出来别人或许会笑话他。他把这当做一种教育,而且是迟早都要接受的教育。他想起表姐宴会那天,表姐几乎是见人就发烟。而且父亲总会把很贵的烟买来送人,把钱转化成了实物,如此一来,接受与赠送的双方都减轻了负罪感。

他又狠狠地抽了一口,算是对父亲的惩罚。他那时候始终坚持认为,父亲不应该把他送到高城去读书。刚来学校都还没有太多朋友,他也不能因为不抽别人递给的烟而得罪人。也许大家都以为,只有被烟熏着的时候,才足以证明自己并非病态,然而这种行为本身是不是病态的表现,却不加理会。这个社会的大多数人都不承认自己有病,但是却默认有伤,所以需要烟来解闷,需要烟来疗伤。如果不是默认有伤,治愈系的作品,为何总有很大的市场。

7

小黑几个,已经知道了郭旭和金波的关系好,从小一起长大;见到郭旭对齐果如此礼遇,也以为齐果和金波一样。齐果以略带忧伤的柔和目光同郭旭的朋友打了招呼。大家都觉得他很好,低调不高傲,比金波又多了几分稳重。几秒钟的僵持后,郭旭笑着对齐果说:“你行啊,昨天叫你过来你还不来,就这么不肯赏脸!”

齐果淡定一笑,说:“我正想给你说这个事。昨天是杨炎告诉你,说他叫了我,然后我没来是吧?其实他根本就没叫我。这个你得相信我。”

金波对郭旭说:“是的,昨晚上他就给我说了。你看看,杨炎厉不厉害!”

郭旭故意说:“管我什么事呢?我不在你们年级,你知道怎么处理,自己看着办吧。一点小事就不要找我了。”

金波和齐果都会心地笑了笑,对郭旭的快人快语、耿直仗义表示欣赏。

“刚才我出教室的时候,你在看什么啊?看得那么入神!”齐果突然问金波。

“还能看什么?肯定是看美女啊!我比较了解他。”郭旭不假思索。

齐果又看着金波,打算用目光来验证郭旭的话,金波对齐果说:“是的。看你们班的美女。”

齐果有几分惊讶:“我们班的美女?称得上美女的周璐算一个,然后……”

“不是周璐,周璐我认识,你们班住校的几个女生我都认识。”金波立即打断齐果,“那女生今天头上带了一个美丽的蝴蝶结,帮我看一下是谁,知道了尽快发短信告诉我哦!”

“我说的没错吧!他那点心思,我一眼就看穿了。”郭旭抽着烟。

“我知道了,你说的是竹屏。我今天无意间看到了她头上的蝴蝶结。再说了,我们班的美女也屈指可数。”

“别把话说早了,有些女生刚上中学,还不知道打扮,慢慢学会打扮了,自然就好看了,到了初二的时候,你会发现,班上突然间就冒出了许多美女,像那诗里面说的‘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到时候就目不暇接,眼花缭乱了。”郭旭发表着自己的见解。

“没看出来,你还会背诗,简直小看你了。”金波笑着挖苦。

“昨天开学就开始学这首,上晚自习没事,自己抄了好些遍,今天终于记住了这一句。放心吧,过几天让默写我还是不会,这一句也会很快忘记的,不用羡慕嫉妒恨。”郭旭说完,大家都都笑了。

“你怎么对你们班的女生了解那么清楚?”金波很是好奇。

齐果见问,故意说:“我是专门下了功夫的。‘有谁成功没下过苦工,有谁出生就拿着麦克风’,潘玮柏的歌,最近很火,难道没听过。自己班的女生,我必须要近水楼台先得月才行。”

“你该不会是已经盯上了吧?那我必须要先下手才行。”金波公布了计划。

“跟你开玩笑,我哪里是盯上自己班的呢?我倒是觉得初二一美女不错。”齐果连忙解释。

“说来听听,我看看是哪个女生有这么大的魅力,让初一的帅哥连自己班的美女都不顾了。”郭旭打破沙锅问到底。

“何美。据说是初二五班的。”齐果很认真。

郭旭差点被一口烟呛到,咳了两声,说:“有前途,有眼光,你若是说出别的女生来,我肯定要说你几句,你说是何美,那我简直没话说。反正要努力,同时也做好失败的心理准备。”

小黑等都向齐果竖起了大拇指。齐果喜形于色,仿佛听到了教堂里的钟声。

“你喜欢的那个女生,叫什么竹屏的,我暑假都认识了,报名那天我还到她班上去了的。不信可以问齐果。”郭旭又对金波说,“那女生简直和她姐是一个性格,非常开放,这你该懂了。和何美差远了,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

“她姐是谁啊?”

“我们年级五班的徐雨,杨炎和竹屏都认徐雨做姐姐,他们是以前是一个学校的。我暑假天在游泳池游泳,才认识竹屏和杨炎的,竹屏还行,杨炎我难得理。我一直很郁闷,何美怎么就和徐雨关系特别好。她们一共三姐妹,还有李如。幸好何美没受到徐雨的不良影响。”郭旭弹了一下烟灰。

金波听见郭旭和齐果都对竹屏非常了解,心急如焚,只希望早点认识竹屏。突然上课铃声响了,各自都朝教室走。金波叮嘱齐果让帮他要竹屏的电话。齐果只甩了一句“得寸进尺”,快步跑开,让金波在身后欲言又止,仅仅吐出了一个“你”字。

8

齐果跑到教室门口,一个急刹,差点倒地,然而老师并没有进教室。齐果一边拍着自己的胸,气喘吁吁,回到了自己最后一排的座位上。几乎所有的人都在目迎他进教室,然后又目送他回了座位。这些眼神里面,似乎有看他看不够的,也有恨他恨不完的。只是齐果都不暇顾及。进门时候,顺着第一排看了一眼竹屏,然后旁若无人地回到了座位;接着又看了看竹屏头上的蝴蝶结,虽然隔了很远,但是他同样看得很清楚,同样看得很入迷。

齐果从抽屉里拿出了英语课要用的书和练习本,然后翻到练习本的最后一页,以泼留希金没有的魄力,撕下了一整页,并用蓝色中性笔写下:“你的电话号码是多少?”接着把这张纸对折了又对折,在封面写完“给竹屏”后,就开始往竹屏所在的教室的左前方传了。而他坐在教室的右后方,和竹屏在教室的两个对角上,所以距离是比较远的,要经过好些人才能把纸条顺利传到竹屏手里。齐果庆幸的是杨炎在自己的正前方,并且隔了两排,不然估计他可能就要捣乱了。

这时候,老师进教室了,她让拿出英语练习本,要听写昨天让背的二十个单词。但是纸条在杨炎的铁哥们儿小刀手里,小刀的名字叫孙比。因为比字拆开正是两把匕首,所以以前同学就给他取了一个小刀的绰号,同时也因为他经常做让同学不高兴的事情,像刀刃一样伤人。孙比转过头看了一眼纸条来的方向,又看了看面上的字,不觉笑了笑。他聪明地把纸条压在了英语书下,把书放在了课桌的前方,自己的胸前摆着听写本。

齐果这才松了一口气,收回心思,准备听写,谁知道前面一连好几个单词,竟不知道老师念的是什么,后面听见念什么了,但是又拼写不全了,昨天晚上分明已经记得很熟的单词,这是候像捉迷藏似的,藏了起来。

齐果的额头浸出了汗珠,像是顶着太阳在操场跑了十圈一样。听写的几分钟,对他来说,真是度日如年。而孙比的一切动作,杨炎都看得一清二楚。孙比所做的一切,仿佛是受了杨炎的指点。

就在老师让最后一排从后往前收听写本的时候,杨炎如获至宝地说:“高老师,孙比作弊,书下面有张纸条。”齐果听见了如同被往头上泼了一盆冷水,一股凉意从头一直冷到脚。孙比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认为杨炎不愧是他的好兄弟。他正想把这张纸条交到老师手里,让齐果出丑,却苦于没辙,谁知杨炎来了这么一出,正中下怀。

孙比赶紧解释说:“我没作弊,老师,这是后面谁传来的纸条,我见上课了,就没继续传了。”老师走过来看了看纸条,说:“这位同学的确没作弊。学习是自己的事,希望大家对自己负责。这位写纸条的同学,下课到办公室来一下。”说完后就开始上课了。齐果整节课如坐针毡,心里如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

下课铃声响了,老师走出了教室,前面的同学把脸朝向后面,等待着看是谁写的纸条,有的充满的好奇,还在还在问旁边的同学是什么纸条。齐果接着老师的脚步走出去了,这时候大家并不以为是齐果写的纸条。直到有同学跟了出去,看见齐果紧贴在老师的后面,做解释之状,这下他们才明白,纸条的确是齐果写的。

孙比在教室里对竹屏说:“屏姐,好像是写给你的,我不小心看了一下内容,似乎是问你电话号码是多少。”这下全班似乎都明白是怎么回事了。竹屏虽然特别生气,但是心里还是特别高兴。她觉得这让在全班面前,在老师面前证明了自己的魅力。但是现在齐果毕竟去办公室挨批评去了,是因为杨炎他才去的。竹屏遗憾自己竟没能看见这张齐果写的纸条。所以她没好气地对杨炎说了一声“嘴贱”,愤愤地走出了教室,要到办公室外面去了解关于齐果的最新情况。

听竹屏对杨炎一骂,教室里的许多人好像突然大悟,杨炎的嘴的确挺贱的。张胜有几分惊讶,他觉得这一切都太不可思议,没想到齐果这么快就开始行动,最开始以为齐果说竹屏漂亮是说着玩的,自己叹了一番,又对齐果欣赏了一番。梁超却始终认为事情不像张胜想的那么简单。

张胜和梁超正打算去办公室门外看一看,谁知道金波这时候又来了,说是找齐果。张胜告诉金波,说齐果上课传纸条问竹屏电话号码,被老师发现了,进办公室了。

金波小声说:“我简直对不起他。”张胜这才明白齐果是在帮金波要竹屏的电话号,无言地拍了拍了金波的肩膀,梁超在一边笑。然后梁超把杨炎怎样揭发的事情,以及孙比在教室里如何讥讽的事说了一遍。

金波拳头紧握,要进教室教训杨炎,被张胜和梁超拉住了。他势如猛虎,朝山狂啸,林木为摧,虽然口里面吼着杨炎,但是孙比明显吓坏了,教室里的人为之失色。大家隐隐感觉到纸条的事和这个怒吼的同学有关。金波怒声如雷,天崩地裂,许多女生绝望的沟壑被填平了,她们又重新充满了幻想,看到乌云后面的阳光。

9

齐果一进办公室,心里觉得特别不是滋味,他宁愿是在别的老师的课堂上被发现,而不是英语老师的课堂上。其实他从一开始,就觉得这位老师很好,打心底里尊敬她,而传纸条的事让他觉得对不起老师,更可悲的是听写也写得一塌糊涂。

Miss Gao首先问了齐果的名字,然后说:“有什么事情,下课不能直接给同学说吗?非要上课传纸条,这样会影响很多人,知道吗?上课了就要专心听讲,把心思放在学习上。今天的单词都写对了吗?”

“对不起老师,今天写得很糟糕。”齐果声音很小,“我抽时间再到办公室重新写,可以吗?”

“我在办公室的话,可以给你重新听写, 但是学习是自己的事情,靠的是自己自觉,我希望你对自己的学习负责。”Miss Gao语重心长,差点让他流下泪来。英语老师已经让齐果回教室了,但班主任胡莉却又突然出现了,看见他在英语老师那里,首先认定是他犯了什么错误,扰乱课堂纪律什么的。她看了齐果写的纸条,顿时就来了火。

“你叫齐果是不是?第一天我就记住你了。我记得你自我介绍的时候,重点强调了没学过英语,希望同学老师多给予帮助。但是,你自己看看,上英语课的时候,你又不认真学了,别人还怎么帮助你,别人的帮助能起关键性的作用?”胡莉稍作停顿,态度发生了转变,“今天是第一次,就算了,也不让你写检讨了,不过我会随时向高老师了解你的英语学习情况的。下不为例,快回去吧。”

“我也记住你了,齐果,以后要是表现不好,我就向你们胡莉老师反映。好了,快回去上课吧。”英文老师一脸慈祥。

别人去办公室挨了批评,出办公室后一般露出一张苦瓜脸,或者说戴上了驴的面具。但是齐果从办公室出来,却面带喜色,等在外面关心他的一些同学都非常不解。只有齐果心里清楚,老师都对他很好,都很关心他。但这恰巧不是他期许的,他希望老师对他不好,如此他好让父亲把他转回西城。他想或许父亲对学校领导的诚意起了作用,或者老师知道他是考上名校的李欣的亲戚,更或者仅仅是因为他姓齐。他一时间很困惑。

10

下午上读报课的时候,胡莉在班上宣读了她中午冥思苦想出的新政策。她说,走读生以后一律不能把手机带到教室里来,发现走读生在教室使用手机,她就会没收,然后让让家长来取回。住校生在上课时间内,也必须把手机关掉,若是在课堂上玩手机,被发现的话,她同样要通知家长。手机还不普遍,不用手机生活依然会继续。另外,她还说周霞老师和高老师都是特别好的老师,有着丰富的教学经验,很高的教学水平,远在英才班的年轻老师之上。

这些规定,说胡莉是冥思苦想的吧,却也不全对,除不准走读生带手机以外的内容,几乎都是她脱口而出的。但凡是班主任,无论教学时间的长短,似乎都有在自己班学生面前即兴演讲的能力,尤其是即兴批评人的能力,好像从当上班主任的那一刻起,这种能力就不知不觉地萌生了,而且随着时间的增长越来越强。

他们往往越批评学生,就越觉得学生该被批评,越觉得自己批评的重要性,所以他们批评起来总是滔滔不绝。对学生的过错通常点到为止,然而对学生该怎样做却是长篇大论。因为他们是老师,学生是学生。学生全部知道该怎么做了,老师也就似乎没多大意义了。他们就是通过一次又一次对学生的批评,更准确地说是思想指导,来证实自己的重要性,也不管是否真的在传道、授业、解惑。

下读报课后,杨炎故意大声说:“这下可好了,走读生不能带手机了,都是齐果干的好事啊!”

竹屏这下全然火了,对杨炎说道:“你好意思说,也不知道是谁嘴贱。”杨炎本来是想让大家把罪魁祸首的桂冠戴到齐果头上的,但是作茧自缚,被竹屏这一说,大家再一次加深了对他的不好印象。

其实从胡莉说出不准走读生带手机的那一刻起,都没有谁怨恨过齐果,因为这下齐果与任何一位走读生的交流,都在大家的眼中,不像手机那般私密化,反而少了猜测的烦恼。当然也没有谁怨恨杨炎,因为大家几乎把他给忽略了,都一门心思地想着齐果问竹屏电话号码的事。可怜杨炎当不成好人,连当恶人也没能引起人的注意,若不是竹屏这一提醒,他恐怕早被人忘得一干二净了。

齐果这时候听见杨炎的话,并没有做声。他想,毕竟是自己不对,不该在英语课上传纸条。如果这时候为自己辩护,就成了以错误为对,不仅上午老师的批评教育白费了,而且又是对老师所给予的正确原则的一次挑衅,老师知道了势必会很愤怒,很伤心,对他很失望,甚至会留下他屡教不改的印象,所以他忍了。

张胜却是个急性子,他这下忍不了了。愤怒地说:“杨同学,你看着,哪天总有人来让你好看。”张胜这一吼,让不少人为之一怔。周璐偷偷地看了张胜一眼,她本希望齐果能做出点反映的,没想到张胜却激动了,不料张胜一副憨厚老实的样子,关键时刻却这样有男子汉气概,这样重情义。他这一吼,可比张飞当年长坂一吼,给自己添色不少。

女生都朝他看来,并不是因为被吓着这了,却是想向他表示几分敬意,好像帮她们出了一口心中的恶气。事实上也的确帮她们出了一口恶气,因为她们都关心齐果,难过着他的难过,痛心着他的痛心。这时大家知道了张胜和齐果的关系应当非比寻常,爱屋及乌,许多女生就此把张胜定为了解和接近齐果的一条渠道了。

张胜看着别人的眼光,好像闯了祸一样,当即有几分后悔,觉得自己失言了,然而立刻有觉得男子汉大丈夫,敢做敢当,他不是懦夫,更容不得别人骑到自家兄弟头上。

杨炎这时候却冷冷地回答:“我怕你?看到时候是谁收拾谁!”杨炎这一两天都气不过在厕所里所受的耻辱,正寻思着怎样羞辱那个让他难堪的三班男生。然而他不知道金波早也恨上了他,关键是他再难和郭旭套近乎了;而当下却又和自己班的同学闹了不愉快,就连和以前关系还不错,经常互相开玩笑逗趣的竹屏,也翻了脸。

杨炎觉得自己有徐雨这个姐姐,就可以目空一切了,竹屏不过是和他耍耍小性子,过几天也就好了,毕竟徐雨也是竹屏的姐姐,她可以从中调停。但是杨炎却没想到,竹屏这次为齐果是真的生了他的气。他更不知道,金波和齐果已经是很要好的朋友,金波已经在想办法挫他的锐气了。

11

转天上午,杨炎到三班教室门口,叫了一声自己以前的同学陆伟。陆伟走到门口,又回过头看了一眼教室里的金波,然后与杨炎说了些什么。陆伟的那一回头,金波却是看得仔细,如碗底的豌豆,粒粒在目。原来杨炎正向陆伟问,坐在后面那个有些霸气的人是谁,所以陆伟有此一回头。杨炎让陆伟下午把篮球借给他,陆伟是以前就团结在杨炎身边的人,当下就应允了。喜欢打篮球的人,似乎都有一个习惯,不管篮球打得好不好,都爱用自己的篮球或是自己经常用的篮球。这也是大家不爱用学校篮球的原因。

下午已经响了上读报课的铃声了,陆伟才跑到五班教室的后门口,用手拍了一下后门边的张胜,让他待会儿帮忙把篮球转交给杨炎。张胜一听见杨炎,面有怒色,顺手关了门。陆伟当时目瞪口呆,没想到遇见这样的人,不知其中原委,只是觉得可笑。他自己不得不走到前门,先瞟了一眼老师,当被问及随即有什么事时,他吞吞吐吐地答道:“篮球,给杨炎的篮球。”

胡莉让杨炎去拿了篮球,又开始了成堆的演讲。至于她先前讲到哪里了,这之后已经全然不顾了,只是批评杨炎,不该让别的班的同学上课来找,打断课堂上同学的注意力。杨炎觉得很委屈,便和胡莉杠上了,结果胡莉是越来越火,说话分贝越来越高,把整个教室的氛围都搞得严肃而紧张了。有人低声交头接耳,埋怨杨炎。

上体育课的时候,杨炎他们几个以前的铁哥们在半场打球,齐果他们几个住校生在一起打球。齐果他们这半场围了许多人,而杨炎他们那半场却没有任何观众。有些走读生,并不知道齐果他们几个和杨炎他们的矛盾,只是单纯地想和齐果做朋友,所以自由活动的时候,就自然走到了齐果他们这边。杨炎有叫这些走读生分组一起玩的意思,但是他们不明白这其中的况味,只是不去,反而纳闷为什么杨炎他们那几个不过来和齐果一起打球,却要另起炉灶。

上完第一节课,杨炎看见金波在三班门口的走廊上,于是就赶紧发短信给陆伟,让他出教室拿篮球。胡莉不让带手机的话他也没放在心上。陆伟一走出教室,往五班方向一看,杨炎把篮球放在地上,一脚踢了过来。篮球飞过四班的走廊,朝三班前门口的陆伟飞来,然而却狠狠地打在了金波的身上。金波往后踉跄了进步,差点倒下,幸好陈文凡把他扶住了。他抬起头看到杨炎在那边挥着手,像是在说“不好意思”,然而分明有得意的神色。

金波想要冲过去给杨炎两耳光,但是他疼痛难忍,只好然愤怒在心中郁积,等待时机在爆发。篮球在飞过四班走廊的时候,“唰”的一声,把走廊上靠在栏杆上的男生女生都惊了一跳,无不啧啧地发出怨恨之声。杨炎见那边金波毫无任何反应,高兴地转身回教室准备上第二节课了,仿佛中了头彩,或者金榜题名,状元及第一样。

12

下第二节课,金波和陈文凡直接到五班教室把杨炎拖了出来,一大堆人围了出来。金波给齐果做了一个断后的手势,然后和陈文凡把拖着杨炎,往五班门口三楼和四楼的转角处走。四楼没有班级了,楼门是锁了,三楼到四楼的转角,就是一个无处可逃的死角。

杨炎这时候像一只被赶上刑场的猪,心中有千万个不情愿,双脚在地上用力刹,想要停下来。但是哪里能抵得过金波和陈文凡两个人的力气,况且他们都是在气头上,有备而来,势不可挡。杨炎毫无准备,措手不及,只有任人摆布。事情发展到现在,想要叫停是显然不可能的了。只看见地板上有鞋摩擦留下的痕迹,地面像一张被划破的脸,在无声中流着泪。齐果和张胜在后面疏散围上来的人。

张胜在大声吼:“都散了吧,别人解决个人恩怨,有什么好看的!散了吧,散了吧!”齐果横档在往三楼往四楼走的楼梯口,大家见状也就不再往前走了。只听得上面有拳脚击背的声音,声音如此响亮,人听见仿佛久治不愈的哮喘突然消除,而呼吸变得顺畅,心情变得愉快。齐果真恨不得自己也冲上去,给杨炎一顿毒打,毕竟这几天他感觉受杨炎的伤害太深了。他见过无赖的人,但从未见过这么无赖的人。

张胜也是听着看着不解恨,要亲自往上冲,被齐果用脚拦住了,劝他不必搅这摊浑水。金波和陈文凡好像职业打手一样,动作非常快,从到教室拖人到打完回自己教室,前后没超过五分钟。杨炎摊在了转角处,刚才的事情恍如一梦,但是身上的疼痛又分明告诉他这是真的。他用袖子擦着鼻血,一股腥味由心里翻腾上来,不时地想要作呕,只觉胸腔里憋着什么,但却吐不出来,怎一个难受了得。

金波和陈文凡一走,齐果和张胜也回自己教室了。孙比和陆伟赶紧跑到杨炎身边,扶着杨炎到教室门口自来水处,帮着洗了脸。杨炎也只能洗干净他自己的脸,再也洗不清在别人心中的他的脸。竹屏虽然生杨炎的气,但是看见他被自己不认识的人欺负了,心中不免又气又怒,所以当下给徐雨发了短信,说了杨炎被欺负的事。

13

徐雨第四节自习课的时候,来到了五班教室门口。一起来的还有她的另外两个姐妹,何美和李如。竹屏立即迎了出去。杨炎看见雨姐来了,知道肯定是竹屏告诉她的。一股喜悦之情涌遍了他的全身,因为他知道了竹屏还是关心他的。但是关心却并不等于原谅,竹屏始终觉得杨炎这几天有些过分,无论是对同学还是对老师。

可是这一次,杨炎觉得太丢人,本来不想让徐雨知道的。他还寻思着哪天以同样的方式还回来,所不同的是,他打算直接就在三班教室进行,就省去到楼梯转角处或者到厕所去的麻烦了。不过徐雨来了也好,可以从长计议,他刚才以牙还牙的想法,也不一定敢实施。徐雨来了,他倒像是看见了希望,看见了曙光。

徐雨问杨炎事情原委。竹屏气愤地说:“可不是嘛,他人在教室里,就直接被别的班两个男生拖到楼梯转角出去打了,大家都还没靠近,就结束了,动作非常迅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把别的班的人惹了。说实话,他在自己班惹的事已经够多了,一会儿和同学过不去,一会儿又和老师过不去,我都快看不过去了,我都想狠狠教训他。”

杨炎委屈地说:“你也别怨我那么深,不就是害你没亲自收到别人写给你的纸条,被老师发现了吧。这样也很好啊,别人都知道你的魅力了。你看好些女生看到齐果眼睛都直了,真不知道他有什么好。不就是篮球打得好,喜欢摆酷罢了。”

徐雨赶紧问竹屏:“你比你姐强啊,刚来就有人给你传纸条了。写的什么啊?谁是齐果?”

这一问,弄得竹屏有点小害羞:“也没什么,就是问我电话号码。”

徐雨笑着说:“这还没什么?问电话号码就是喜欢的意思,想要和你随时联系。”

这时候,杨炎把头朝齐果方向转了一下,徐雨她们几个都看了过去。恰巧齐果也发现了他们朝他看了一眼,而且现在谈话的内容肯定和他有关。齐果想不外乎是关于刚才帮忙拦人的事情,反正他没动手打杨炎,他们找上来,他正好和张胜有施展拳脚的机会,也并不理睬。然而正当他埋头看书的一瞬间,看见了何美。先前何美站得距门口较远,不在教室里的人所能看到的范围内,直到听说确认谁是齐果的时候,她才和另外几个靠近教室门的。这下齐果坐不住了,心里火烧火燎的,想要出去和何美搭讪,可是找不到合适的内容。

“不错啊,是个帅哥。你看他多酷啊,特别酷的人一般都坐最后一排。”徐雨对竹屏发表自己的见解。

何美这下心里却有点失落了,坐在教室后面的那个男生,正是报名那天她在篮球场上看见的那个男生。她感觉一股寒流把自己席卷,整个人像是一点一点在被冰封,顿时天旋地转,头昏眼花,几乎快晕过去了。幸好她以手扶住了墙,才保持了站立的姿势,也没让人看出她瞬间的异常。她的确是痛心了,她从来没有因为任何一个男生痛心过,但是这一次她真的痛心了,在知道齐果问竹屏要电话号码的事情之后。

徐雨突然意识到杨炎的事才是正事,要让杨炎带着去看一下欺负他的人。杨炎把他们带到了三班教室的后门,杨炎不避讳用手指指金波和陈文凡。徐雨顺着手指看去,同样是教室最后一排的两个很酷的学生,看上去调皮之极,难怪杨炎挨了他们的打。

金波一看杨炎带来了几个美女,不觉就笑了,但是一看到竹屏在,就有些紧张。金波以为竹屏已经知道他问电话号码的事情,然而竹屏这时候却并不知道,她还以为是齐果想要她的电话号码。也只有她还天真地以为是齐果想要,而班里的同学都已经知道是外班的同学托齐果帮忙的。

13

还没等徐雨他们开口,金波和陈文凡就主动走出教室了。金波是按捺不住心中的渴望,要将竹屏看个仔细。他一脸坏笑,走出教室后,别的人都不看,只是盯着竹屏,好像口渴者遇见了清泉,要痛快地饮个够。徐雨与何美等都纳闷金波怎么就盯着竹屏看,但是何美显然已经明白金波对竹屏心思。竹屏分明是恼怒眼前这个打了杨炎的男生的,但是不知怎么的心中竟然一阵欢喜,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她感觉到脸发烫了,就走进了栏杆,脸朝向了操场。

徐雨见金波都不正眼看其他的人,心中愤怒万分。等金波靠近,就顺手挥起,要给金波一个耳光。哪知金波虽然盯着竹屏,却早知道他们是来者不善,做好了提防。说时迟那时快,金波就一下子抓住了徐雨的手腕不放。徐雨要用另一只手去打金波,金波一侧身,躲开了。他估计着这就是他们先前在厕所里提到过的徐雨了,明显是来帮杨炎出气的。金波在躲徐雨的第二次出手的时候,或许是弄疼了徐雨,只听见她“啊”的叫了一声。杨炎叫了一声“雨姐”之后,恶狠狠地对金波说:“放开她!”

金波这下来劲了,说:“你要我放,我偏不放。主动送上门来的美女,我抓住了还要放手?”金波并没有使劲,只是抓住徐雨不放。徐雨要用脚踢,金波巧妙地躲开,他躲的动作越大,被抓住的徐雨就越难受,两个人就纠缠在一起,徐雨也不再出击了。金波对徐雨已经明显有了玩弄的味道,有了狎的味道。

杨炎气不过,要冲上去对金波动手,陈文凡当即拦住了,并且说到:“你还要来是不是,还没玩够?”杨炎周身疼痛,见也敌不过陈文凡,只好不再动手,但却又对金波吼道:“你放了她,冲我来!”金波只是不理会杨炎。

这是只听见一柔美的声音说:“你把她手捏疼了,放了她吧,欺负女生算什么啊?”金波一看,只见又一美人,眼睛大大的,恰似两颗葡萄,脸蛋也红润,像熟透的粉桃。金波顿时感觉饥肠辘辘,倘或是无心饮食的,见了这般美人,也会瞬间胃口大开,领悟到什么叫做秀色可餐。这美人不是别人,正是何美。金波见这女生是这几个里面最漂亮,估计着这就是齐果喜欢的何美了,前面在厕所里面他们也是提到过何美的。

金波这时候没说别的,只是笑了笑,口里念叨着:“呵呵,齐果。”何美更加疑惑不解了,为什么眼前这个男生看着自己的时候,却笑着提前了齐果,难道齐果已经知道了自己的名字,他们在私底下还谈论过自己。何美一时间猜不透,也没多的话说,却微微红了脸。竹屏听见说齐果,隐隐的觉得是齐果叫他们教训杨炎的,她这时候不想再纠缠下去了,同时有些后悔告诉了徐雨。

金波决定听何美的,放开徐雨,以后何美若和齐果进一步发展了的话,说起今天总不至于尴尬。金波对徐雨说:“算了,我放开你,不想再在这里纠缠了。我听说过你,你们几个女生我都听说过,只是名字和人还有点对不上。凡哥,你给旭哥打个电话,叫他过来一下,让他来跟她说。”金波说完放开了徐雨。徐雨听说郭旭,想到他肯定和郭旭有关系,也不再出击,只是仔细地看着自己被捏出了红印的手腕,没多说话,给了自己一个台阶下。

没过多久,郭旭来了。徐雨一看见他就有点不依不饶地说:“郭同学!你来了就好,总要给个说法吧。”徐雨指着金波说又接着对郭旭说:“他是你什么人啊,看把我弟弟都打成这样了。”徐雨原来做过郭旭的女朋友,只是后来分手了,所以徐雨这时候,跟郭旭说话就有点撒娇的味道。

徐雨的那一些霸气,可以说还是郭旭的传染,或者她以前就有一点霸气,郭旭把她的霸气提升了一个层次。郭旭和徐雨虽然分手了,但好像还有点藕断丝连的味道。不过这样也好,彼此都有了更多的自由,各自都有了更多的选择余地。然而情窦初开时的爱恋总是那么刻骨铭心,“曾经沧海难为水”的名句好像巫山的云雨,始终萦绕在心间。

“金波也是我弟弟。那现在怎么办呢?来,有气对我出,来。”郭旭指着自己的脑袋,伸过去要让徐雨打两下。徐雨知道男生要面子,何况郭旭是她倾心的人。她用手轻拍了两下,和郭旭打趣,旁边的人反而有些尴尬了。郭旭又接着说:“好多时候都是不打不相识,越打关系越好。”然后又转向杨炎,说:“你也别往心里去,我也听说了,是你先用篮球打了他的,这下扯平了。以后还是朋友。”郭旭拍了拍金波和陈文凡的肩,然后对徐雨说:“雨姐,那边还有点事,先走了。”说完转身走了。大家都各自散了。

徐雨变得懊恼,恨杨炎事先没告诉她用篮球踢到金波的事。杨炎这才勉强承认,这次的确是他的不对。他用篮球把金波踢得有点惨,也难怪他们突然就来了,以至于他一点防备都没有。杨炎有点口是心非,他这样不过是为了给自己一个台阶下,毕竟自己挨了打,找人出气,却又不了了之。只好说是自己的不是,别人的回敬是应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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