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晨

肆虐的北风呼呼地刮着，掠过树梢，穿过城市的大街小巷，好像一位披荆斩棘、无所不惧的斗士；有时给围墙挡了一会，打个旋儿，萎靡了下来，令人不禁怀念起春天细雨淅淅滴落屋檐的声音。猪羊蜷在圈里一声不吭地卧着，平日嬉戏在田头的鸟雀还在安睡，房间里的台灯亮着，小孩子在专注地朗读着课文。桌子底下，家犬安静地趴在地面，偎依在小主人脚边。未关紧的窗户哐当作响，孩子停下笔，起身去拴好窗闩。折回来时，低头摸了摸狗背上的绒毛，继续埋头书本。那狗发出一阵惬意的咕哝声，在孩子的心头稍纵即逝。

冬天的清晨，显得格外精美而神秘，给人一种万物静止的感觉。若不是枝头跌落的积雪，砸在地面发出的沙沙声，我大气都不敢出一下，生怕惊扰冬之女神的休憩。

忽然想出去看看。

拉开门，一股急切的雪风涌了进来，似乎同时外边也有人推门，两种力量在抗衡着。待终于走出来，才发现清晨的静，真真静到了流淌的血液里。我们走上大街，脚下的积雪发出咯吱咯吱乐音，平日里次序井然的路面已铺成白色的地毯，上面滞留着深深浅浅、大大小小的脚印与车痕。店家的橱窗，从没这么明亮过，我知道，这是大自然这位清洁工的杰作。有的窗与屋角接轨的地方，挂着晶亮晶亮的冰柱，有长有短，粗细各异，一些显然已被人为的折断，我想，倒不一定是小孩的闹剧，也许是一些童心未泯的大人。马路中间，还是有一些不服输的车辆，在艰难的行走，速度还不如我们错落有致的脚步。或许，人与自然的斗争从来就是一场拉锯战，有时享受着征服的喜悦，有时又不得不妥协。

路边的大树，低头俯瞰我们，身上披着一件厚厚的白色天然绒装，似乎在炫耀他们一年都难得换上一次的新衣，毫不留恋那逝去的夏日的回忆。公园里，往日欢快地着跳广场舞的大妈，穿梭往来学习溜冰的孩子，都不见了踪迹，空气中只弥漫着《小苹果》的余韵。人工湖里，几只游船随意地斜着，似在期待早日满载一船的欢笑。远处，平常开阔的暗绿的田野，此刻像是盖上了一层腼腆的薄雾，虽然看不清晰，却反而更加引人想去一探究竟，探寻薄雾底下大地的真实面目。沉稳的天空，低然不语，以一种看热闹的神色睥睨着我们。难怪有人说，冬季，是最安静、最不闹腾的季节，他洁身自好，不愿过多介入凡间的纠纷。他的力量是沉默、玄秘的，如果你去侵犯他，他在暗暗承受时，说不定会给你最意外的一次警告或还击。或许，这也是一种信仰，只有在爆发时才能窥见他原来的模样。

沿着已渐消融的水渠，我回到了家，像接受了一次圣洁的洗礼。身上起先还有迹可循的雪花，如今已化入了衣物，渗进了骨子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