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法心理故事

今年22岁,我想谈谈 “死亡” 这件事

2018-04-13  本文已影响610人  房如一
今年22岁,我想谈谈 “死亡” 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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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二叔是突然间进ICU的。

ICU,全称是重症加强护理病房。以前在电视上看到,毫无感觉。

后来我趴在门口向里面望,这个不大不小的房间像一扇通往地狱或者天堂的门。站在那,就感觉它有一种力量,朝你挥手,想引你去鬼门关走一趟。

我看见二叔躺在里面,他36岁,突发脑溢血,医生拿着高科技的钻头在他太阳穴靠上的位置,打了个孔。

他躺在白的刺眼的床上,各种材质各种粗细的管子,一根压一根的交叉叠加着,从旁边堆满的仪器中伸出来,再插进他的身体里。

隔着窗,我听见精密仪器里发出滴滴的声音,响的平稳又仓促。

我就是在那个时候知道,为什么生和死是反义词,他们分别在人生的两端,生活,太难,而死亡,太简单。

所有人都在ICU前的走廊上踱步,我爸,起来走走,两步以后,再坐下,再起来。

我二婶的手一直颤啊颤,说:“是不是没机会出来了。”

一家二十几口人,能来的都来了,可是人越多阵仗越大,越像一场送行,在死神面前显的愈加脆弱。

今年22岁,我想谈谈 “死亡” 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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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生喊我爸的时候说,人醒了,只能一个人去探。

我看见我爸的腿颤了一下,ICU外等了24小时一滴泪都没流的他,听到他弟弟醒了的时候哭了。

医生跟二叔说,这是你哥,你要是认得他就眨眨眼。

然后二叔就眨了眨眼,那两只眼因为满头紧裹的纱布显得尤其突兀。

我爸走出来说了一句:多好,他还记得我呢。

我们家二十几口人像打了场胜仗,披盔带戟刚从战场上凯旋归来,仿佛刚刚在ICU里与死神拼命抵抗的是自己。

医生说他右半边身体的神经已经不灵敏了,能活下来算是上帝给面子了。

两天后,他被推出ICU。

三天后,他知道自己这辈子可能无法正常行走。

他不会感谢上帝给他面子让他活下来,只会埋怨上帝践踏了他养家糊口和做一个男人的尊严。

二叔一直不说话,他能吃饭了,有了力气,开始摔东西。

他开始记不清楚名字,对着二婶喊了我爸的名字,对着她刚上幼儿园的女儿问,你叫什么。

我也开始怀疑,上帝是否真的怜悯他。

他常常看着我说我怎么想不起你叫什么来,我记得以前给你买酸奶喝,可我就是记不起你叫什么。

后来的二叔出了院,每天去医院做康复治疗。

他开始自己能一瘸一拐的走路,他家的小院从他出院那天起,每天被我二婶打扫得干干净净,地上一个小石子都看不见,她知道一个小石子对我二叔来说就是一座山。

我每天看他坐在门口,胳膊因为筋骨已经麻痹只能勾着,嘴也歪了,口水从他右边嘴角流出来,他笑着和路人打招呼。

有时候他也哭,他说这可怎么过,一个自理能力都没有的男人怎么活。

他也曾是女儿的山,是儿子的榜样,有妻子可以依靠的肩膀。

现在他看着全家只靠我二婶一个人撑着,家里的积蓄越来越少,他突然找不到自己存在的意义了。

他从以前的顶梁柱,变成了现在的他以为的“拖累”。他开始后悔,当时是不是走不出ICU更好。

每天下午四点半,我陪他散步,从街口走到街尾,不到300米的小街,他要走一个小时。经常走着走着,又停下。

他问我:“你跟我说实话,我活着是不是没多大意义,要是你,你会不会继续活下去。”

我当然选择鼓励他,说着,你活下去就是对家人最大的赏赐,或者诸如此类安慰 的话。

可如果我到了60岁,也变成他的模样,我真的会想死撑下去吗。

今年22岁,我想谈谈 “死亡” 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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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两天回顾《奇葩说》,忘了哪一期,辩论主题是当你的家人生命已经走到尽头,你选择继续劝他化疗还是听患者的方法放弃治疗。正方是劝他继续治疗,就算已经预知结果,也要坚持到最后;反方是遵从患者的意愿,放弃治疗,让病患安静从容的离世。

很合乎常理的,多半人同意劝患者坚持治疗。

理由无非是,就为了家人在坚持坚持吧,不管化疗和特效药多痛苦都在挣扎些时日吧。你走了,我们可怎么办啊。

脑海中突然出现一个场景,死神已经在火海的对面迎接他了,他看到火海上的一架桥,于是想从桥上过,家人劝他在火海里游。

我想说的是,我知道家人对亲人的依恋,可当我们已经知道自己生命已到尽头,能不能选择一个不那么痛苦的方式,坦荡从容的离开这世界。

就像反方邱晨说的那样,如果亲人得的是可以好起来的病,他会感谢你对他的鼓励和祝福,让他撑过去这段艰难却终究能看到希望的时光;

但如果他已得知自己的结局,请你给他另一种祝福,一种可以解脱的祝福,而不是让他挨着痛苦撑下去的要求。

-4-

然后,我想到了我的60岁。

如果终有一天,我也躺在冰冷的ICU病床上,医生拿着通知单说:时间不多了,你们商量一下继续接受化疗还是放弃治疗。

我一定在我还有意识的时候告诉我的家人:不要安慰我,也不要骗自己,让我从容的度过剩下的每一天,我不想在痛苦中离开这世界。

很想在生命的最后听到最亲爱的人跟我说:如果你决定继续撑下去别怕我辛苦,我愿意陪你走完余生的最后一些难捱的日子,

如果你选择放弃,别怕我孤独,你陪在我身边的那些日子,都在我心里,就像你在我身边一样。

如果真是这样,我会庆幸,生命最后的瞬间听到的是让我可以轻松离开的话,而不是在即将永别的世界上还有牵挂。

我想能正常生活的时候把日子过得灿烂夺目,在我还有意识的时候我有权利,让我活在这世上的最后一秒都有尊严,走的轻松。

今天看到龙应台的《目送》里的“爱生”俱乐部,会员详细的列出她绝对不愿意活下去的状况,然后其他会员互相执行,帮她结束生命,就像秘密会社,但是会员中有医生,律师,以免大家被谋杀罪起诉。

假如真的有这样的俱乐部,我想填一份申请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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