怨冢(21)
【第二十章节】心碎神伤
又是一下雨天!漆黑的夜幕看不到一点的瑕疵。曾观晴伫立在窗边,看着偶尔划过的闪电犹如一条修行千年的青蛇一晃而过,听着一阵阵雷鸣激昂地由远而近,沉重地仿如一把万年的锤敲在心头,痛并锥心刺骨着!
杨辉!曾观晴的心里永远无法割舍的名字;永远无法停止思念的人,却在她的生活里淡化了痕迹……每一晚静默的等待,每一天满怀的期望,都只能换来寂寞!一屋子冷冷清清的寂寞……她从来就不知道长长的夜里,寂寞也那么的长!孤独变成了她的知己,紧紧地跟在身边不愿离去。
杨辉越来越忙了;越来越少时间陪她;也越来越长时间出差在外。她和他闹,跟他发脾气……可慢慢地她发现:他越来越不在乎她的眼泪,越来越不爱待在家里,越来越不关心她的身体状况了……而且,她甚至可以在他的眉宇间看到了他们当初恋爱的味道!
她的心在痛……一下又一下,开始像针扎——像锥刺——最后竟像刀割一样的痛!仿佛都能听见血滴落下来“嘀嗒、嘀嗒”的声音。
曾观晴苦涩地笑笑:是的,恋爱的味道!毋庸置疑,他和程筱雨之间必然有了苟且之事!
雨,为什么总在人悲伤的时候特别地撩人愁思呢?有泪盈眶,如雨丝洒在脸颊上的冰冷。
想想从结婚到现在已经快五年了,可似乎只是在一眨眼间,日子已飞逝而过……这漫长的两千多个日子,印记着多少两人牵手走过的甜蜜!可这甜蜜到了今天,想起来似是无尽,数起来却是屈指而已。她低头看看十指,仿佛看见了曾经的幸福轻轻的滑过了指尖……随风雨飘摇而去!
或许生命原本就是这样的吧,过去容易,拾起来却无处寻觅!过去的往事真如东逝的流水般,再也唤不回来了。只是刻骨铭心的一切又怎么可能那么轻易地就把它遗忘在风里呢?
正想着,电话响了——是杨辉。
“观晴,睡了吗?”
“你没回来,我怎么睡?”
“观晴,你要学会自己照顾自己啊!我今天确实是赶不回去了。”
“哼!你只要和程筱雨一起就总会有不能回家的理由。”
“你这是何苦呢?为什么非得扯上她?!程筱雨根本就没有和我在一起。”
“谁信啊?你当我还是三岁小孩吗?会一直让你这样骗下去?”
“你要不信的话可以打筱雨家里的固话啊……”
“不能是你就在她家里吗?你要是想糊弄我,什么办法想不出来?”
“那你到底要我怎么做?!”
“马上回家!”
“你能不能不要无理取闹!”
“我……”
电话挂断了!他竟然不让她的话说完就挂断了电话……她无理取闹?她很烦吗?他就这么不愿意面对她……这么厌恶她么?
曙光微露。
曾观晴失落的灵魂就这样默默地守着黑夜到白昼。要不是腹中这个已然会动的小生命每天都给她带来不同的惊喜和安慰,她真的担心自己会在这种无尽的等待中、无边的寂寞中遗失了自己。
“宝宝,爸爸真的不回家……他真的有这么忙么?”曾观晴轻抚着隆起的腹部,喃喃地说,“你说,爸爸是不是不再爱妈妈了呢?他会不会离开我们啊?”腹中的胎儿似乎也感染了她的忧伤,轻轻地蠕动了好几下。
家!这个温馨的港湾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了冰冷的围城?!
曾观晴困顿的思绪一下子无比狂乱起来,她“哗”的一声用双手扫掉了茶几上的杯子、果盘等物什……一股钻心的疼痛蜂拥而至。看着一地冰凉的碎片,握着被玻璃划伤的手,她的泪轻轻地滑落脸颊。她好恨自己:为什么总那么爱哭呢?这泪,对一个已经不在乎你的人来说,贱如阴沟里的积水!可是,她就是忍不住!忍不住啊!!她真的不知道这层坚强的外壳还可以维持多久,内心的堤坝已停在了崩溃的边缘。
好冷!朦胧中的曾观晴紧了紧身上的被子,有点后悔睡觉前没有把卧室的窗子关上。
风起了,吹飞了云雾似的垂帘,窜进房子里四处游荡。
“杨辉……”她习惯性地唤他。从前他都会对她照顾细致的……对了,他昨晚没回家!
心往伤痛处沉沦……又一阵风拂过,她忽然闻到了熟悉的花香味,清清淡淡的幽香阵阵渗人心脾……猛地睁开眼睛:香水百合?!
是的,一大束鲜嫩嫩的银白色渗着红粉的花瓣的百合花在风中微微地颤抖着,似在对她微笑。
她慢慢地支起身子,把百合花轻轻地搂进怀里。一张小卡片映入眼帘:老婆,生日快乐!我已在枫树湾餐厅订了位,晚上七点三十分见。
“我的生日原来他还记得,还记得我喜欢香水百合。”曾观晴淡淡地笑了。
忽然,她的心抽搐了一下,有些苦、有些酸、有些甜,真可畏百味陈张。
“哼,我才不稀罕呢!”她把花又重重地放回床头柜上,整个人又往被窝里缩了进去。
今晚穿什么衣服好呢?她又忍不住想。
唉!曾观晴知道自己是稀罕的,有什么办法呢?她的理智管不了她的心啊!她依然那么爱他,那么在乎他!自然也稀罕他对她的付出。对于他的过错,对于他的负情,在今天她统统选择了遗忘。
“穿什么好呢?”她下了床往衣橱走去。
有点为难了,如今怀孕,大着个肚子穿什么都觉得差强人意。以前自己喜欢的衣服全都不能穿了……她轻轻的叹了一口气,看着全身镜里自己凌乱的长发和已然臃肿的身材,不由得又伤心起来:她为什么一定要生孩子呢?而且还是在自己丈夫抗拒的前提下非生不可!
她有点烦躁地拨弄着衣橱里的衣服。忽然,一件枣红色的金丝绒高腰长款连衣裙闯入了她的眼睑——那是前些日子,杨辉给她买的。因为不是她喜欢的颜色,所以一直都没穿。
今天穿正合适啊!一会儿再去美容院梳一个发髻,既典雅又脱俗。
曾观晴满意的笑了。虽然心里还是有点恨自己不争气,可是面对杨辉的温柔她就是无力抗拒。看看表,才刚下午一点过五分,离晚上约好的时间还早着呢。
拉开窗帘,天暗沉沉的,布满了铅色的阴云,忽急忽缓的风中夹杂着点点水意。可她的心却是明媚得仿如春光!
时间在忙碌中一点一点地过去了……曾观晴坐在预订的餐桌前,愉悦地观赏着街景,心里满是甜蜜:他还记得她喜欢这餐厅的情调;记得她喜欢临窗看风景;记得她喜欢坐这方柱后的一块独立小天地……其实她不应该埋怨他太多的……她如是想。
天色越来越暗了,飘起了丝丝小雨,餐厅内的温度也冷了许多。她裹紧了侍应生送来的披肩,看看表,已经七点四十了,杨辉依然没见人影。
八点——又过了十分……曾观晴还是没能在进进出出的客人里看到那个自己熟悉的身影。
她开始坐立不安了,不会是出了什么意外吧?还是他根本就已经忘记?她打开皮包找手机,打算给杨辉打电话,可是怎么找也没有。天呀,一定是忘带了!她想了想向柜台走去……
“嘟-嘟-嘟——对不起,你拨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听筒里传出一个机械而亲切的声音。
再拨——还是一样!曾观晴气得眼泪直往眼眶涌:他怎么可以这样忽视她?!连电话也不接!
她不忿气般拨了一次又一次。
电话终于接通了,可是接电话的却是一个似曾相识的女声:“喂,你好。”
曾观晴的心“咯噔”停顿了一下,用不大确定的声音问道:“你好。请问这是杨辉的手机吧?”
“呀!是观晴姐啊,我是筱雨。不好意思,我刚刚没听出你的声音……杨辉他中午应酬的时候喝多了酒……你不知道,我们饭吃得比较晚……所以他现在还没醒呢。”
“什么?!喝多了?现在还在睡?”曾观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难道在他的心里自己真的如此没有地位了吗?连约好给她庆祝生日也可以忘记?!再说了,即使喝多了也应该回家里睡啊!他又不是没家没妻室的孤家寡人,怎么可以这样无视她的存在呢?
另一边的程筱雨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连忙接着说:“观晴姐,你别误会,杨辉是在他的办公室休息来着……而且他说不能回去影响你休息……所以……”
曾观晴再也不想听程筱雨说什么了。她挂了电话,机械式地走出了餐厅门口。
“哈!影响她休息?!是不想她影响他休息吧?!明知道今天是她的生日,还假惺惺地订好了餐厅,可自己人却没来,让她孤零零地等了这么久,不是想让她丢脸吗?”她再也按捺不住心灵深处蕴涵了已久的岩浆,一股悲凉从喉头回旋而上,化成眼角清清冷冷的泪滴。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明知道这样的悔话无用,可心里依然无法平静。
绵绵细雨纷飞在头顶;纷飞在身际;纷飞在心头。她漫无目的地向前走着。湿了发;湿了身;湿了心情;脸上流淌的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心里纠结的不知是今时还是往事。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该往哪去?一种冷冷灰灰的空洞,从毛孔渗进来,顺着血管汇到脊柱,缓缓升到胸口和天灵。
幻灭!曾观晴终于无法支撑得住这份哀痛,晕倒在了冰冷的人行道上……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进的医院,又是如何醒来。睁开眼,眼前昏黄的灯下,那个坐在沙发上打瞌睡的人影不是杨辉,而是程筱雨!
为什么是她?!为什么她要在她的生活里无处不在……转过身,她轻轻的闭上眼,让泪无休止地渗透在枕巾的苍白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