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途---（3）
“老板，五月份的工资什么时候发？”
“急什么！现在才七月，你就要工资了？”
“你放心，说好了压三个月，时间一到保准发给你。”
。。。。。。
“老板现在都九月底了，五月份有工资可以发了吧？”
“月初运费拿来就发！”
终于等到了月初。
“啊呀！你看，中普船员闹事。船都开不了了。影响生产运营。要是没有收入，以后谁也别想领工资了。你们四大头工资数目大，这次就先别发了。先给他们发两个月的。把船开起来再说。”
十月三十日。
“老板！我妈住院动手术要交手术费，请你一定要把五月份的工资先发给我。要不然可别怪我停航罢工了。”
“这样子啊！你放心，本来就安排好了的。这趟装的货运价高，有盈利。等靠码头卸了货，运费拿来后。就把你们的工资都发掉一个月！啊?好吧？”
这一丝微弱的希望就如同手握着一个用蛛丝绑着的气球。战战兢兢的，随时都有可能断掉。
也许是倒霉的事情积累的多了，总有一天会让人栽个大跟头的。
这几年来，随着中国经济的飞跃。充分挖掘深藏的各种资源，物尽其用。开发长江经济带，导致长江航路的异常繁忙、拥挤。大大小小、各种各样的海轮、江船混杂在一起。所以我知道，航行时得特别小心。
我小心翼翼地驾驶着一艘大货轮从长江口缓缓驶入，开往镇江，生怕出一丁点的意外。因为能不能领到工资，全系这最后一天多的时间了。由于长江上游一带自己以前并没有走过。因此，为了安全期间，我还是申请了正规的长江领航员来完成上游一段的航程。
船儿安安稳稳漂浮在混浊的江面上，破水前行。一对又一对的通航浮标从远处接近，轻轻松松地掠过船舷两侧，又消失在后方。似乎一切都是顺顺当当的。
经过漫长二十四小时航行。等到领航员开始登船。一番介绍，移交指挥权之后。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暂时可以放松一下了。
上来的有三个领航员，其中两个胖乎乎的，看上去起码有二百四十斤以上。我们船驾驶台偏高，爬了五层楼梯上来，他们两个都扶着雷达喘着粗气。一阵子之后，他们就各自进入了状态。
后面也就剩短短的八个小时的航程。如此宠大的阵容，交给他们貌似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夜已深，天空无星，黑漆漆的。云层似乎很厚，压得很低，一副将要来一场大雨的架势。江面上倒是灯火通明。我站在驾驶台远离雷达的另一侧，紧挨着玻璃窗。驾驶室仅有的两台望远镜都被领航员占着。我只能努力睁大眼睛，望着江面。贪心地想要把这一条从未接触过的新航路全都深深地印进脑子里。
“船长，您就安心的休息去吧。有我们资深领港郭师傅在，您就放一百个心。”年轻一点的那个胖领航员向我介绍另一个正坐在椅子上盯着雷达屏幕的胖领航员。
郭领港正轻松地从口中发出一个接一个的操纵指令，老练沉稳。这样的情景确实让我没有什么不放心的。
“没关系。这里我以前没来过，得抓住这个机会好好学习一下。”我谦虚地解释道。
船继续行进了大约两个半小时。前方的航道突然变窄。
“前面就是最难走的尹公洲航段了吧？”
“是的。其实也不难，我们是经常走的，差不多两天就要经过一次，熟的就跟自己家门口一样。船长，你可得好好学学。”那位郭领港说道。
以前上课时听培训的老师讲过。尹公洲航段是个大“Z”字形，流速急，航道窄，最窄处不足一百米。而且京杭大运河的出入口，正好位于这里。江船、一条龙拖带多，有些还不按航路行驶。是事故频发最严重的水域。
“嗯。郭师傅说的有理。不过还是小心一点好。”我应道，“小心驶得万年船。”
提醒的话就像，江面上对驶而过的小船。听过了就过了。谁也不会再忆起。
接下来的情景是我十分不愿再在脑中勾起的。但是不情愿是一回事，事实已经摆在那里了。就像一根经年梗在喉咙里刺，每次说话吞咽都会牵动痛觉。勇敢地忍着痛咳一咳说不定就滑出来了。
那根刺是这样卡进去的：正前方有一艘占用航道捕鱼的小渔船，那副画面就像是一个人半夜躺在车来车往的大马路上，你发现了总不能直接碾上去。我们先让过小渔船，然后就到了转向点。正当我们在“Z”字的左下角用右满舵大角度转向的时候。一艘对驶的江船走到跟前了，突然转向，顺着江水快速向我们冲来。似乎是他走在路上，突然想起离家时忘了锁门，猛然地回头。也是命运使然，当她抬头的时候，一切都来不及了。狭路相逢非要斗，最后终是两败俱伤。第二天天亮，看到的情形就好像两个面瘫的情人相互亲吻。两个陌生人走在路上居然会忽然相互吸引，一吻定情，誓死天长地久，死也不想分开。
一直都以为是自己的运气差，其实，因果只在自己的心中。长久以来，一直都保持着厌烦的心情工作着。十几年的航海生涯，早就把当时初入职的激情消磨殆尽。
前段时间听人说，七年能让一个人成为专家。可见坚持一件事，成功的可能性是非常大的。古人说十年磨一剑，讲的也是同样的道理。只可惜，我坚持了不该坚持的，放弃了不该放弃的。也许坚持了七年，也许更久，终于把自己修炼成了一块豆腐渣。倘若能坚持快乐，坚持积极上进的心态，结果定不会这么惨。
判定下来，由于管理不当，暂扣船长适任证书十个月。工资恐怕暂时是要不回来了。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接下来便要开始艰苦的命运之战了。
后记：十个月的谷底徘徊之后，一切要从负值开始，不知要多久才能恢复元气。不过一穷二白的境遇让我认清了自己今后该走的路，该怎样走好自己的人生路。
种瓜得瓜，种豆得豆。种什么样的因，培育什么样的性，得什么样的果。坚持初心，不忘本心。终有善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