泗阳往事（4）——我舅奶奶的爱情故事

泗阳往事（4）——我舅奶奶的爱情故事

小女孩的表姑也过来了，有人赶紧去叫小女孩的母亲。有人忙着叫郎中。说来也巧，有位庄姓郎中吃完酒席还没走，正在院中槐树下与熟人聊着天。

他是方圆百里出了名的中医。所以方圆几十里每家逢有喜事必请他撑个门面。他听到叫声后忙进屋查看，这时的小女孩已经开始呕吐了。他

赶紧问男孩母亲发生了什么事，终于在她打着哽咽的哭声中听明白了情况。他赶忙揭开女孩的衣服，发现蜈蚣还在女孩的胸部。郎中心中一紧，暗道：不好！蜈蚣越大越有毒，而这只蜈蚣小手指般粗。小女孩的右手胳膊一道明显的红印，那是蜈蚣爬过的地方。他马上叫人拿了一双筷子，小心的将蜈蚣从小女孩的胸部夹走。

有些不懂得人会直接拍死，殊不知死的蜈蚣在身上更危险。郎中见孩子的胸部有被蜈蚣咬过的痕迹，他赶紧叫人拿上碱水涂在女孩有红印的地方。郎中将小女孩抱上床，这时小女孩的全身已开始发抖，伤处两个瘀点皮肤处亦出现肿胀。一屋的女人哭成一团。

庄姓郎中对小女孩母亲说能不能脱离危险就看今夜了。到了深夜女孩开始发烧并说着胡话，嘴里还不停的叫弟弟。女孩的母亲一直哭，她说孩子有个闪失她也不活了，最后哭晕了过去。郎中又是一阵忙活。她就这一个孩子，丈夫是泗洪县青阳镇做裁缝的，离这里也就七八十里地。而周家男孩的母亲没让小女孩搬到她表姑家，周家人与孩子的母亲一道提心吊胆地挨到天亮。

农村的早晨总是在公鸡的第一声鸣叫开始的，小女孩的叫妈妈声在全村此起彼伏的公鸡打鸣声显得异常的清晰。自从小女孩醒后，她的母亲就要求回家。周母自是不同意。又调养了几日，看着女孩在院子里又开始活泼起来，周家这才放心。

在女孩母亲的一再要求下，周家见无大碍，又请教郎中后才答应离开。临走的那一天，周家母拉着女孩的母亲手说，有件事我考虑再三，想让俩孩子结个娃娃亲。如果您觉得合适。过两天我和孩子的大大（泗阳当地叫父亲为大大）上清阳镇正式提亲。两孩子的亲事就算定了下来。

过去在苏北大多是妻子比丈夫大，就是早早的让家里有个主事的。女孩的母亲临走时携女孩与男孩母亲告别，女孩便要看小弟弟，她见有滴奶水在孩子的嘴角，她挣脱了母亲的手上前把奶水舔了干净，用脸轻轻的靠了靠男孩的脸，她闻着男孩的奶香味怎么也闻不够，怎么也亲不够，她就这么亲着，闻着，用手抚摸着，好像怎么做都不能表现出她的依依不舍。两母亲大笑起来，女孩母亲说羞羞呦，女孩子家的。可谁也没想到，这是两个孩子的第一次面贴面的亲热，也是最后一次。如果女孩知道，将来会有那么一天，她一定会再抱一会，再亲一会，用她的小手在自己的脸上磨蹭的更久一些。

女孩无疑是讨喜的，母亲就她一个孩子。说也奇怪那时不计划生育，好多人家也就一个。女孩的的脸盘典型的鸭蛋脸，白白的皮肤，显得更加好看，只是眼睛里透着与此年龄段的孩子不同的懂事的眼神。那是一个初夏的季节，她穿着小碎花的类似于南方的小旗袍，一双红色蒙面的布鞋，从东厢房跟着妈妈走出了周家的正屋的门，穿过院中的弥漫着甜香的老槐树，又走出前屋的大门。女孩的母亲便不再让周家母往前送。当她们再次告别的时候，小姑娘突然跪了下来，朝着周家母亲，周家的门，喊了一声：“娘！”

没有谁教她这么做！前几天教她喊，她笑着扭捏地就是不叫。可是这一刻她感觉她就是这儿的，她不知是留恋那香甜的槐花还是院中咩咩叫的小羊，或是还躺在襁褓中的小弟弟。她只是想留下，或许她怕小虫子再爬上小弟弟的脸！但她什么也没说，她不知道说什么，这一刻只是想跪下来喊一声“娘”来表露她的心境。

周家母亲的眼泪啊，止不住的流，怎么擦也擦不干净。她捏去了小女孩头发上的一只槐树花，蹲了下来将她紧紧地抱在怀里，将前额狠狠地顶在女孩的前额上，竟让小女孩感到了一丝的痛。周家母亲将手上的一只雕有漂亮花纹的金手镯递给了女孩的母亲。十多年后，她为了女孩给了她儿子一记耳光的时候，她从没后悔过，从没后悔过！她永远不会忘记那个初夏的早晨，女孩跪在周家门口喊娘的那一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