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抹枣香，惊艳了时光

原刊于红罗山书院公众号

那抹枣香，惊艳了时光

那年我刚刚上小学，隐约记得有一次作业本用完了，母亲正坐在老屋门口的过道旁做布鞋，我开口向母亲要钱买本子，那时一个本子好像是七分钱。

母亲掏了五角钱给我，一再叮嘱我记得要找钱回。

小时候街上还没有私人开店，街正中有一个店面很大的供销社，平常的日用品都是在里面买。我正准备进店，忽然瞥见店门口右侧一个小小的圆形的簸箕上放着一堆红枣。

那堆成小山一样的红枣，色彩鲜艳亮丽，颗颗光滑饱满，那浓郁的饱和的红色，闪烁着诱人的光泽，一下子吸引了我的眼球。我不由自主地靠在供销社门口的墙壁上，痴痴地看着那些枣子，将买本子的事忘到了脑后。

我从来没有吃过红枣，也不知道它是什么滋味。但是那一刻，我的魂好像被这堆红枣勾了去，那是一种怎样的红啊！红得那么深沉，那么浓郁，那么热烈，像一泓深不见底的潭水，让人忍不住想一探究竟。颗颗红枣光亮饱满，没有一丝杂质，没有一丝褶皱，吹弹可破。

好想咬一口，尝尝它的味道……

我正望着那堆红枣神思暇想，坐在旁边瘦瘦的婆婆开口了：“女伢，是不是想买枣子呀？”

我没有做声，依旧看着红枣发呆。老婆婆又说：“来来，过来看下，几好的枣子，恁甜恁好吃……”

我盯着那些枣子，像被催了眠似的，不由自主地朝她那儿走去。记得她好像问我买多少，我茫茫然不知道，接着她又问我有多少钱，我就把我手里的钱给她看。

然后她开始称枣子，五毛钱好像称了很多，袋子装不下，老婆婆叫我把身上的娃娃衣脱下来，枣子就放衣服里兜着。

那时我也不算小了，脱掉上衣还是有些怕羞的，虽然有点难为情，可也没有别的好办法，只好乖乖地脱掉上衣，让她用衣服将那些红枣包了起来。

我把那兜红枣紧紧地抱在胸前，生怕枣子从衣服侧边漏了出来，小心翼翼地向家里走去。走到街口前面的一个水塘旁，看着红彤彤的枣子，实在忍不住，拿出一个红枣吃了起来。

青中泛白的枣肉带着一点点脆，一点点粉落入我的口中，随着我的咀嚼，一丝沁人心脾的香甜从舌尖迅速蔓延到我全身……

天哪！世上居然有这么好吃的东西，有这样一种极致的美味！我在心里发出了一声惊叹。

在那缺衣少食的年代，我永远也忘不了第一次尝到红枣滋味时带给我的震动和惊喜。

这应该是世上最美最美的味道了，当时我想。我吃了一颗，接着又吃了一颗……

那抹枣香，惊艳了时光

回到家里，母亲看到我打着赤膊抱着一大兜红枣回了家，满脸惊愕，忙问怎么回事，我照实说了。母亲大惊失色，满脸怒火，噼里啪啦地对我一阵数落。还问我记不记得是哪家买的，她要跟着我一起去退掉。

我吓坏了，我一直都是循规蹈矩的孩子，从来不敢越雷池半步，看到母亲火冒三丈，我想我是闯了大祸了。

在那清贫的岁月里，年幼的我哪里会知道，五毛钱对于一个家庭的重要性呢？

我只好硬着头皮，随着母亲提心吊胆地来到街上，到了那个婆婆跟前，母亲要退掉枣子，高声和婆婆争执了起来，周围立马聚拢了一圈看热闹的人，有人在解劝，有人发出了笑声。

我的小心脏砰砰乱跳，我是那么老实的孩子，哪里见过这阵势，羞愧和悔恨充塞着我的心。

我低着头，不敢看周围的人，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我心里默念着：时间快些走吧，这个事情快点过去吧，快点过去吧，太难捱了。

在七嘴八舌中，婆婆最终同意收回枣子退钱，但她怀疑我偷吃了红枣她有损失，母亲当着周围人的面问我：你在路上吃过枣子没？

我的心“咯噔”一下，真后悔在路上吃了枣子，也记不清楚是吃了两颗还是三颗，怎么办？我不想说谎，但害怕被责备的恐惧占了上风，于是摇了摇头。

婆婆又重新把红枣称了下，也不知道结果是怎样，有没有称出我吃掉的几颗枣子的重量也不得而知。我的内心因为害怕，两个耳朵已经自动屏蔽了声音，根本没有去细听。

这件事情在以后的岁月里被母亲和大弟数次当笑话讲起来，每次我仍然觉得很不好意思。

自那以后，我对红枣似乎有了一种特殊的感情，也可以说是一种情结吧。每次走亲戚或在村子里吃酒，我对那一道在酒席中用来“讲礼”的红枣甜汤都情有独钟，那是我最喜欢最盼望的一道菜。

及至现在，枣子随处可见，青的，红的，新鲜的，风干的……各种各样，想吃便吃。虽然再也吃不出当年让人惊艳的味道，但枣子在我心里，依然是一个区别于其它水果的特殊的存在。

我永远也忘不了幼年时的那一次经历，当我第一次尝到红枣的滋味时，我心里的感动——原来世间竟有如此清香甘甜的美味！

原来生活可以这样的美好，它充满了各种各样未知的精彩和美丽，等待着我们去探索，去品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