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提泪
禅房香烟缭绕,老主持端坐在蒲团上,口中诵道:“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他每念一句,坐得整整齐齐的小沙弥就跟着念一句,气氛安静祥和。
“了空,你又走神了!”他伸出手,拍了一下一个小沙弥的头。那小沙弥粉雕玉砌,十分可爱,他嘟了嘟嘴,嘟囔道:“这么无聊的玩意儿,谁能不走神。”
主持无奈地叹了口气,道:“算了算了,也念这么长时间了,都出去玩玩吧。”话音刚落,一群小沙弥就撒欢儿地跑了出去,口中大喊:“走走走,咱们去河里打水仗。”主持看着一群小孩,不禁苦笑着摇了摇头。
杨柳依依,流水潺潺,一群小沙弥在水里嬉戏着,时光似乎也变得缓慢起来。了空一边向一个小孩泼水,一边说道:“什么空啊相啊的,真是没意思,还不如玩水呢。”另一个沙弥拿着盆乘机向了空泼去,“啊!你居然敢泼我,看我的厉害,”了空笑着大叫道。
碧空如洗,秋日的阳光暖暖地洒在寺院里,一个模样俊俏的和尚在僧房里看着搜神记,他慵懒地倚着床铺,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正看到妙处时,一个中年和尚在窗外喊道; “了空,吃饭了。”“知道了,”了空一边应道,一边把书藏在被子里。
斋房里,一群和尚表情肃穆,默默吃饭。坐在上席的主持摸了摸胡子,道:“了空,你来咱们寺院都十年了,好快啊,可惜到现在都不知道你的父母是……”老和尚还没说完,了空就说道:“师父,弟子在寺里待得好好的,不需要找父母。”主持叹了口气,道:“净胡说,身体发肤,皆受之父母,还有你以后应该好好修行,不要再看那些乱七八糟的书。”了空吐了吐舌头,点头称是。
庐阳城中李家大办法事,请了城边寺院的五千和尚诵经七日,了空自然在其中。整个李家梵唱声声,檀香氤氲,好似极乐世界,李家的大小姐从角门好奇地探出头,看着僧人们念经。了空双眼微闭,口诵佛号,不经意间向角门一瞥,只见得一个二八妙龄的女子好奇地偏着头看向自己这边。“啪嗒”了空的心似乎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口中念的什么也全然不知了。“玲珑,快回来,一个女孩子家家的,瞎跑什么,”一个老头叫到。“知道了,”那个女孩脸微红,小跑着进了内院。哦,原来那姑娘叫玲珑,了空心里想着。
返回寺院,了空到了僧房又翻开搜神记,可脑中全是白天里那姑娘的模样,看了几行,便再也看不下去了。长夜漫漫,真是孤独,如果能够和玲珑姑娘说几句话也是很好的,他想到这里,猛地起身,走出了僧房。刚一出门他不禁苦笑,心中暗道:我这是怎么了。一抬头,他看到天上的明月,不禁想到:她应该也在看月亮吧,不知道会是什么表情呢。我怎么又想到她了,难不成我喜欢上她了,算了算了,不想了,我还是早点睡吧。一开门,了空回到僧房倒头躺在了床上,可是,这么一来心绪更乱了。不行不行,我不能再想了,了空心中暗道。夜未央,只有秋风的哀鸣,了空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在此后的日子里,了空觉得自己好像是一个落水之人,思念如水,让他窒息又毫无办法,他想挣扎却越掉越深。那日他读到仓央嘉措的诗句:愿得世间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他的心被狠狠地撞击了一下,我要去找她,这个念头浮现在脑海里,但是,他又想到,我是个和尚,又是个孤儿,不可能的,不可能的,我配不上她,别做梦了。念头就像种子,一旦被播下,就会生根发芽,你越是不去想它,它越是茁壮成长。
冬日的一个夜晚,了空再也无法忍受思念的折磨,他决定逃出寺庙去李家大院。可是当他来到庐阳城的时候,却不知道怎么办了,难道就这么硬闯进去?他无奈地摇摇头。一攥手中几日前化缘得来的碎银,哎,还是找个茶馆先暖和一下吧。刚进茶馆,店小二热情地迎上来,道:“小师傅,您来点什么?我们这有刚到的普洱。”了空道,:“清茶就行。”
刚落座,了空就听到旁边的人在闲谈。
“那李家大小姐竟然远嫁边塞了,呲呲呲,那脸蛋啊,真是可惜”
“有什么可惜的,塞外胡家富可敌国,玲珑小姐去,就是享福了。”
“也是,而且李家既将生意扩到塞外,又和胡家攀了亲,可谓一箭双雕。”
了空如遭雷击,整个魂魄都被抽离,脑中不断回荡着出嫁二字。他跌跌撞撞地走出茶馆的门。“哎,付钱啊,”伙计叫到。老板按住了伙计,道:“算了,出家人也不容易,就当布施吧。”
大雪漫天,等了空回过神来时,他已到了寺院的僧房里。桌上的烛火跳动着,风一吹,灯灭了。
十年后,了空已成远近闻名的高僧,那一日,他高坐在法坛之上,向信众传法,口中诵道:“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人间一切都了不可得……”
与此同时,边塞的胡家,一个侍女收拾夫人的箱子时,掉落了一幅画,那画中的僧人极像了空,“夫人,这画中人是谁啊?”侍女好奇地问道。“没什么,只是我未出阁时的练习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