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老头

                      周幸元

那天原来的同事来电话说，他现在开了一个公司。万事起头难，想要我去帮帮忙打理打理，时值正月寒风凛冽，坐在家里都觉得冷。想到朋友之托，怕他等得急，冒着寒风顶着细雨，骑着自行车赶到他们公司。

公司设在一个山头上，地势高风更大显得更冷。好冷啊，不由把脖子使劲往衣里钻，好像这样才暖和一点。

站在公司铁门外，不见人影,时值正月初四，员工和老板都回家过年还没上班，只有几只黄狗冲着我叫。

不一会，一个60开外背微驼的老头出来把狗喝开。问明情况把门打开让我进去。老头告诉我公司是三人合伙开的,经营铸造业主要是 生产万向轮，他的外甥是股东之一。问他贵姓，他眯起小眼淡淡一笑：“免贵姓彭。”

公司雇彭老头来是值班兼做饭的，公司每天中午有10多个人就餐。24小时值班加搞午饭，500元一个月，节假日没休息。彭老头说反正坐在家里没事，一来帮帮外甥的忙，二来可以赚点钱。家在农村搞一个钱不容易，一举两得彭老头乐意。私人企业用人大多数是沾亲带故，知根知底好办事。老板的舅舅，大家自然而然也跟着叫舅舅。

刚开始彭老头不愿意去买菜，说众口难调怕别人说闲话。只做饭不买菜省去了麻烦。朋友对我说：“你帮帮忙吧。”其实我的事情是够多的了，会计，统计，工具材料发放没人做的我全做。

提篮小买是我的嗜好，叫我买我就买吧。不久问题出来了，一个月我有两次去湘潭跑税务不能买菜。只好叫彭老头去买，原来老板给我买菜钱的定额是每人两块钱一餐，除去米钱，每人只能买一块七八的菜。私人企业不能跟国企相比，我只能严格按老板的意图办事，每餐是三菜一汤，员工们很是有意见。觉得伙食太差。每次我去湘潭报税，彭老头管它超支不超支又是鱼又是肉，弄得员工们皆大欢喜。反过来员工们对我很是有意见，以为我是舍不得钱买菜。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猜测，增加透明度。我每天都把买菜数量金额都做好记录，一一点给彭老头看。然后叫彭老头签收，每每这时他总有话说，一下买多了，一下买少了。一会又说总是买一样菜。不管我怎么做，他总有话说。我想可能是人老了，怪气重的缘故不怎么理会。

有天中午公司有事，我没回家留在公司吃饭。一碗白菜苔，一碗猪血汤，一碗红烧豆腐，一碗洋葱烧肉。有人喊：“周师傅，你看碗里哪里有肉？”看看碗里依稀只见几片肥肉，我觉得奇怪，早晨我明明买了两斤肉，按理说应该有肉吃。怎么碗里没有肉？有好事者打开橱柜一看，橱柜足足留了一斤多肉。那天下午彭老头回家去了，我趁机再次打开橱柜看看，发现那一块肉不见了。不用说是彭老头带回家去了。爱贪小便宜我脑袋一闪念便没多想。

彭老头的外甥和外甥媳妇住在公司，一日三餐都在公司吃。他每天都要留点好菜晚上吃。这样自然员工就没有什么东西吃了。员工们都看在眼里却不好说，老板嘛，吃点好的正常，可是在员工的伙食中扣就不地道了。

一方面要控制菜钱，一方面要求把伙食开好。这是矛与盾的关系。我不太能把握了，方法只能照旧。我去湘潭报税，彭老头依旧好饭好菜招待工友们。要求彭老头买菜的呼声越来越高，一天我的朋友对我说，就叫彭老头去买菜吧，我的事务长的职就这样割掉了。我也落了个清闲，不过此后提起买菜兴趣竟然全无。

彭老头买菜做饭加值班，工余时间歇不住。转运拖货等杂事他都做。老板们都喜欢他。不久他的外甥撤资另求发展，临走时产生了些不愉快。但老板们还是留用彭老头，看中的是彭老头做事扎实。

一天早晨，一老板娘在公司留宿。六点钟起床开门，看到彭老头推着自行车往外走，彭老头看见有人，慌慌张张把一袋东西往草丛里丢，老板娘觉得奇怪跑过去一看，发现蛇皮袋里竟是装着几块铁。彭老头监守自盗的事败露了。

当天上午几个老板把彭老头叫到办公室，对他进行询问。开始彭老头拒不承认，老板娘和他对质，他也绝口否认。几个老板唬道：“不承认就送到派出所去，在派出所情况就会大不一样。”彭老头还是害怕了，“我也不知道拿了多少。”声音极小，只有室内几个人能听得见。

原来彭老头每天早晨趁买菜出去时，顺手牵羊带几块铁出去卖钱。铸造公司铁堆积如山，一连几个月竟然没被人发现。也许事情该暴露了，那天彭老头早不走晚不走，偏偏碰到老板娘出来的时候走。

彭老头就这样离开公司，后来一直没有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