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史手记-借我一张床,做场南柯梦,读幽梦影
引言:一直想写《幽梦影》书评,今遂我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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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读《幽梦影》有两种选择,一是逐句体会,生活中遇到类似的境遇时会犹然想起,此之谓心知其意。二是用文艺美学的相关概念,将书中的句子按类排比,然后逻辑分析,以道出其味。
按类排比的工作,需先分类,一旦分类便会割裂原文,我没有这么做。但我读完全书,总想用一个整体的看法来把握这些单个的句子。或者说,作者在单个的句子背后其实隐含着他一套整体的看法。他可能意识到这个看法但没有写出来。他也可能有这个看法但没有自觉的意识到。
在我看来,这个整体的看法是作者精神世界的一个梦境。书中写的经史子集、琴棋书画、春夏秋冬、花草山水、诗酒美人、鸟月蜂蝶以及烟雨风月等情景都是这个梦境的材料。作者栖居在这个梦境中,由此来观万物万事,都别有一番情致。中国文人的梦,或为黄粱梦,或为庄周梦。黄粱梦中又有帝师梦。庄周梦中又有南柯梦。《幽梦影》可以属于庄周梦。其特点是物我两忘和移情换景。但庄周只有一个蝴蝶翩飞,幽梦影则像一个精心营造的海市蜃楼。同《菜根谭》《小窗幽记》相比,《幽梦影》的态度是审美的,即用一种美学的态度来审视。这种态度只说明精神世界的丰富。它既可能脱胎中张潮本人实际的生活,也可能是张潮构建出来用以对抗庸俗生活的武器。
以下略举两例,以证前言。
1读书:
读经宜冬,其神专也;读史宜夏,其时久也;读诸子宜秋,其致别也;读诸集宜春,其机畅也。
对渊博友,如读异书;对风雅友,如读名人诗文;对谨饬友,如读圣贤经传;对滑稽友,如阅传奇小说。
少年读书如隙中窥月;中年读书如庭中望月;老年读书如台上玩月;皆以阅历之浅深,为所得之浅深耳。
第一条以经史子集对春夏秋冬,以四季不同类四部不同。第二条以书籍类别对人物性格,用不同类别书的特点类人物性格特点。第三条以望月类读书,以人生阶段类望月场合。在这些类比的对象中,张潮抓住了类比对象的共同特征,或者说他用自己的理解把握了这些类比对象的共同点。在共同点的背后实际上隐蔽着一个审美的态度或者说抽象的更高一层的观念。由于有这个观念,他可以随意切换对象以达到一种意像的审美。
2观物
天下有一人知己,可以不恨。不独人也,物亦有之。如菊以渊明为知己;梅以和靖为知己;竹以子猷为知己;莲以濂溪为知己;桃以避秦人为知己;杏以董奉为知己;石以米颠为知己;荔枝以太真为知己;茶以卢仝、陆羽为知己;香草以灵均为知己;莼鲈以季鹰为知己;瓜以邵平为知己;鸡以宋宗为知己;鹅以右军为知己;鼓以祢衡为知己;琵琶以明妃为知己……一与之订,千秋不移。若松之于秦始;鹤之于卫懿;正所谓不可与作缘者也。
花之宜于目而复宜于鼻香,梅也、菊也、兰也、水仙也、珠兰也、莲也;止宜于鼻者,橼也、桂也、瑞香也、茉莉也、木香也、玫瑰也、腊梅也。余则皆宜于目者也。花与叶俱可观者,秋海棠为最,荷次之。海棠、酴箝、虞美人、水仙又次之。叶胜于花者,止雁来红、美人蕉而已。花与叶俱不足观者紫薇也、辛夷也。高语山林者,辄不喜谈市朝事。审若此,则当并废史汉诸书而不读矣。盖诸书所载者,皆古之市朝也。
梅边之石宜古;松下之石宜拙;;竹傍之石宜瘦; 盆内之石宜巧。
山之光;水之声;月之色;花之香;文人之韵致;美人之姿态;皆无可名状,无可执着。真足以摄召魂梦,颠倒情思!
第一条是人与物之缘,第二条是说花,第三条是说石,第四条是通说。这几条例子可以看出作者观察的细致,物品动物风景之好坏皆看其所处之境。而境之优劣衡之于审美。
由于我们今天所处的时代不同于传统中国,生活上的各种细节、文化上的各种变迁导致我们对于《幽梦影》一书所描写的意像已经疏离和陌生。对于好古敏求的我,此书更像是作者对古代文人理想生活的一种向往和追忆。张潮像是借了我一张暂时脱离现实世界的床,我读《幽梦影》犹如躺在这张床上,美美地做了一场南柯梦。把泰戈尔的诗掉换下主语,便是:天空没有我的痕迹,但鸟已经飞过。
彩蛋:读《幽梦影》最好把其他人在张潮原文底下的回帖一起来读,我烦心的时候,读他们之间的评论,甚为舒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