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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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刚蒙蒙亮，妈妈在厨房喊我：“妞妞，起来了。”

我迷迷糊糊的听到妈妈喊我的声音，但我太困了，掀起被子蒙着头想再睡一会儿，想着今天要去场上卖米，又不得不爬起来。

妈妈在厨房忙活，饭菜的香气混着淡淡的油烟味飘过来，慢慢的驱散了我的睡意，我叠好被子，开始梳头，收拾书包。

书本、卷子、要换洗的衣服，还有妈妈昨天晚上装好的咸菜，我一样一样细细装在书包里。

妈妈已经把饭做好了，在喂猪，看到我过来，连忙说：“妞妞，快点吃，吃了我们早点走，不然等会晒人得很。”

我打水刷了牙洗了脸，舀了一碗稀粥就着咸菜吃起来，妈妈过来揭开锅盖，端出煎的焦黄的蛋，又匆匆忙忙的去给牛喂草。

“妈，你给我煎蛋爪子嘛，我又不爱吃，留到卖钱嘛。”

妈妈把猪牛收拾完了，把另一个蛋也夹到我的碗里，“你要读书，光吃点稀饭哪有营养。”我想夹回去给妈妈吃，想到她又要夹回来，又放弃了。

每次都是这样，喊她吃，她说要留到卖钱，让留着卖钱，又说：“哪里就差那两个钱！”

02/

这个月爸爸还没寄钱回家，只有卖了米勉强凑一凑我这周的生活费，等到爸爸寄了钱妈妈再给我拿来。

吃过饭，就准备出发了，妈妈已经把米装好了，一个小背篓，一个大背篓。

锁好门准备走了，妈妈又开门进去，拿了个草帽出来，“幺儿，来，把草帽带起，妹妹娃，莫晒黑了不好看。”

从家到场上的路要翻过一座山，跨过一条小河沟，昨天才刚下了雨，路有点滑，我问妈妈为什么不走大路。

“娃诶，大路要多走大半个小时，去晚了别个收够了，就卖不起价了。”才走到半山腰，我的背就打湿完了，感觉肩膀都被篾条磨破皮了，妈妈大概是看到我走不动了，就在后面轻轻托起了我的背篓，她以为我不晓得，还在那里说：“妈早上喊你吃蛋没错吗？”

怎么可能不晓得？一下子轻了那么多。我停了下来，把背篓抵在坡上，看着妈妈被压出红痕的手说：“妈，我想歇一哈。”

“那要的，你慢慢来，妈到前面去等你”，妈妈没等我，背着和她身子差不多高的背篓弯着腰就继续往前走。

昨天晚上妈妈说今天要来卖米，我还发了脾气，我问妈妈：“我不拿一个月的，先拿一点，我节约到用，等爸爸寄了钱在拿。”妈妈很为难，双手搓着裤腿，悻悻然的说：“妈手里头的钱不够，幺儿，我们少卖点，你背点点就要的了，妈多背点。”

我不想卖米，不是因为要背，是因为从家到场上卖米的地方刚好要经过我同学的家，我知道是我可笑的自尊心在作祟，我害怕我的同学看到我，哪怕看到的几率不到10%，我也害怕。

我深深的弯着腰，把草帽压得低低的，只想快点从这里经过，就怕我的同学突然出来看到我，妈妈还在后面问我“啷个一哈走啷个快，你慢点，莫摔了。”

03/

“你这哈才来，都收满了，今天卖的多！”远远的收米的老板看看妈妈就问，妈妈又托着我的背篓，加快了步伐，高声问老板：“今天这么早就收满了哇？妹妹娃儿走得慢，在路上耽搁了。”

我们把米放下来，妈妈就打开装米的口袋，捧起一捧来给老板看，“我这个米好得很，大颗大颗的”。老板偏过头来看了一眼，说：“再好我也不敢收，收多了烂在我手头啷个办。”

“娃娃要读书，这个月生活费还没得坐落，算便宜点，收了嘛老板。”我站在一边看着妈妈低心下气的给那老板说好话，突然就有点心酸。

我还因为怕被同学看到而发脾气，妈妈又何尝不是在低声下气。

给老板说了半天的好话，才把米低价卖出去。妈妈算着手里的钱，留下一个20的放在兜里，把剩下了一张一张理平整折好了放在我的书包夹层了，一边叮嘱我：“先用到，莫节约，饭要吃饱，才有力气学习，用完了就给妈妈打电话，你爸爸过两天就寄钱回来了。”

太阳出来了，街上也没啥子人，卖货的差不多都卖完了，有几个没卖完了也在收拾东西准备回去了。妈妈带着我从街东头往西头走。

我要到那里坐车起学校，本来是不用这么早就走了，回去一趟再来太阳太晒，妈妈怕我赶不及，喊我干脆早点到学校去写作业。

车一直没来，妈妈怕我饿了，又去买了米糕让我吃，我掰了一半给妈妈，妈妈也只是拿在手里，一直催促着我吃，说着自己不饿。

怎么可能不饿？我早上还吃了两个鸡蛋，妈妈就吃了稀饭。突然觉得嘴里的米糕有点咽不下去，有什么东西卡在嗓子眼儿，上不去又下不来。

妈妈看着我吃，一边絮絮叨叨的叮嘱我：“妞妞，要好好学习，也莫太用功了，饭一定要吃饱.......”

我艰难的咽着嘴里的米糕，点着头，告诉妈妈：我都晓得，让她自己在家不要光吃稀饭，也要炒菜吃，太晒了就别再外面做活......

她一边提着书包，把我送上车，一边拍着我的头说：你莫担心妈妈，妈妈晓得吃。

我坐在窗前，妈妈还站在窗下细细的叮嘱我，直到车开走了，妈妈还站在那里，我望着她越来越小的身影，终于还是滴下了一滴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