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生(629)

2022-06-09  本文已影响0人  一见如故的路人

傍晚,太阳已落下,远处那连绵起伏的山峦被一层昏黄的光芒笼罩着,再往上便是蓝灰色的天空。

沙坪中不时响起炮仗声和敲锣打鼓的声音。

灯火通明的灵堂中,家神下法坛右首落座的老先生敲着鼓;灵堂外的八仙桌旁站着三个分别拿铙、钹、锣的先生,念唱一段祭文,便有节奏地敲敲打打一阵;孝子孝孙朝灵堂方向在院坝上跪成一片,领头的是死者的长子,也就是王燕的亲大哥。

这是法事中极为重要的一项——家祭,与下祭类似,同样要请人写祭文,但发起人不一样,下祭是死者的女儿、侄女或外侄等,家祭则是死者的儿子,准备的祭礼不一样,下祭用糖食果饼、纸扎等,家祭则用烹制过的整个的鸡鸭、猪头等。

家祭的祭文内容大都是死者的生平及直系后代(专指儿子)对死者的悼念、夸赞等,因为记录的东西多,所以祭文一般比较长,家祭自然也更就耗费时间。孝子孝孙们往往要跪上一两个小时,才能站起来。

家祭结束,花灯队再次登场。此时,除孝子孝孙外,客人们大都走光了,晚餐也已吃过,几乎没什么事做,妇女们围在灵堂外看表演,男人们则如往常一样,凑在一起划拳、打牌,喝酒、吹牛。

李光沫独自钻进灵堂,靠在墙边听先生们说话,眼睛则盯着法坛上的响器和手写的文书。其中,令李光沫最兴趣的是插在大斗中的那把刻着人像、拴着红布的深色短剑和法坛上摆着的法钟(三清玲)。

先生们喝着茶、抽着烟,聊法事,也聊活路,诸如种庄稼、砌墙盖房等——他们几乎都是本地人,干这行只是副业,另有一份养家糊口的本职工作。

文书、响器、画符,这个行当要学的东西多,出师也难,不比种庄稼简单,都是辛苦活儿,敲到手软、唱到嗓子发炎,挣的也是辛苦钱。做一场三天两夜的法事大概能挣三四千,乍一看很多,但平均分下来,一个人辛苦一天也就能挣个一百多块钱。

这一行同样是师傅带徒弟,一般是子承父业,一家三代都做先生的不少见。学这东西的年轻人少,要唱要跳,丢份儿,而且也不稳定,跟砌墙一样,不是每天都有事情做,靠它养家糊口是妄想。

先生在乡下算是比较受尊敬的职业,因为他们不仅会做法事,开财门、搭桥(为孩子找干爹的仪式)、清坟(为先人修缮坟墓的仪式)、看风水,一样都会一点,乡下人或多或少都需要他们。特别是法事,基本上只要有人过世都会请先生做一场。

李光沫正发愣,突然被一位老先生唤醒。老先生抽着烟,慈眉善目地笑着问,“你是谁家的?我看你一直盯着我们的家伙什(东西),想学这行吗?”

李光沫答道:“躺在棺材里的人是我外婆。”他自动忽略第二个问题,虽然对这行略感兴趣,但李光沫可不想学——看到那写满小字的文书就头疼,估计比书还难背,毕竟还要学着唱那种奇怪的音调。

不多时,李光沫红着脸悄悄退出灵堂——这几个先生非常八卦,一个劲儿地问他有没有喜欢的女孩,还说要给他介绍一个。然而,李光沫才十三岁,身体都还没长开,操心这些事,为时尚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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