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工

        “给悲哀作过短工。”

                        ——《理查二世》

        我是一个短工。收集黑夜中从空而坠的星星碎片是我的工作。不要以为这是个夜班工作，实际上我不需要为此而把白天睡掉。白天我总爱四处闲逛，兴之所至就在那里多逗留些时辰。

        当太阳隐没于海平线后，潮水翻涌，躁动不安。这时我也躁动起来，白天的悠闲烟消云散，仿佛我从来就这么不知所措。我大口呼吸着黄昏的空气， 等待夜幕降临后开始工作。我的工作室是一间里外漆黑的屋子，黑夜中相当于无形无迹，但是圈住了黑夜的屋子是可以进入的，只要我深深呼吸着绝望的空气，我就能感觉到它的颤动、进入它。

          我不知道我的东家是谁。也许自始至终都是那一个，也许每次都更换。无论如何东家的要求是不变的，要我收集到的星星碎片。在黑暗中，如你所知，视力完全不起作用。我总是一筹莫展的站在黑屋一处，有时索性躺下，等待碎片坠落。我习惯地睁大双眼瞪向黑暗，心里想象着碎片的形状、碎片坠落的声音。这时突然响起类似玻璃和金属轻碰的一声，我惊喜的循声摸去，只是一片枯叶而已。我渐渐明白，我越渴望碎片，它们越难以下坠。于是在这难挨的无际黑暗中，我能做的就只有回忆白天。白天的时光此时金光闪闪，我常常因回忆而激动得眼眶湿润。 奇迹总在这时出现：我看到头顶上空忽然现出一星亮光，接着它自上而下垂直坠落。我双手捧住它，它映亮我；透过它看到我自己，无数个不停变幻的形象。 每个艰苦的工作之夜我或多或少都有收获。

        问题是，我从来没能把这些星星碎片交给东家。当我从黑暗中出来时，兴奋已透支了我，我疲惫不堪的发现我手里什么也没有了。但是东家每次都慷慨的许我更多悠闲的白天。因此我是一个快乐的短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