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的颜色是蓝色
她不想只让大海知道自己的心事，她不要再懦弱下去，最起码在飞机飞过太平洋后，她不想只让大海知道她爱他，她也想告诉他，海的颜色是蓝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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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冲和一群室友在树下打扑克，规定输了的人就要接受惩罚。而这次，大冲输了。他站起身来，咧着嘴笑笑，朝远处的人影张望着。
“哎，那不是吗，冲，快上！”一旁的室友撺掇着。大冲硬着头皮跑上前，站立在一女生前。那女生提着水壶一脸迷离的看着，正想开口。却被一群人围着，纷纷起哄：表白！表白！
大冲仿佛被赶鸭子上架，在这当头，只好大声喊着：“哎，我喜欢你。”
一些人吵闹着，拍手叫好。那女生白了一眼，“有病！”便走开了。
周凯搂着大冲看着远去的女孩，“这女生有意思，考虑一下？”大冲一把推掉那搂着自己的胳膊，“少来，被你们坑惨了！”
看着那女生越走越远，大冲站在路灯下，冲着身影喊道：“喂，我玩牌输了，不好意思啊！”
大冲用胳膊肘顶了室友的胸口。之后传来的是一声凄惨的叫声。
大学生活刚开始，军训便是必不可少的一课。大冲庆幸当晚彼此晒黑的皮肤和夜色融为一体，所以那个表白，只能说夜幕下一个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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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辣的太阳下，林梓站在队列中反复地练习正步走。教官眯缝着眼，在树荫下吹着响亮的口哨。林梓的心中已跑过一万只草泥马，从军训开始起，她就祈祷会是个下雨天，然而天公偏偏不作美，头顶上悬挂着的是刺眼的太阳。
身后“扑通”一声，有人倒下了。不断地有人被搀扶走出队列，还有男生面色惨白地趴在地上喘气。林梓此刻也希望自己头晕站不稳，然而她不会倒下。从来大学的那天起，林梓就明白，她不再是一个娇娇弱弱的小女生了。
“一二一！，一二一！”嘹亮的声音拉回了林梓的思绪。
队列前方是大冲在喊口号，教官看他站军姿站得正也稳，面容坚毅地直视前方，便喊他出来带队。
大冲的嗓门大，整个训练场便压住了其他队列的声音。身高一米八三，国字脸，板寸头，正步踢得有力而结实，向左转、向右转，出列的动作绝不拖泥带水。
那涨红的脸上是严肃，没有半点懈怠。教官拍拍他的肩膀，夸他做得不错。
大冲咧嘴笑笑，“我一直喜欢军事。”
大冲是北方汉子，爽快大方，开朗健谈，唯一的不好就是倔。
而林梓来自江南，水汽湿润，生得温婉可人，披肩发，鹅蛋脸，大眼睛的扑闪下是一一丝懵懂和眼神深处隐藏的一丝桀骜。
休息时间。周凯拥着大冲坐下，一脸喘息。“冲啊，体力不减当年。”大冲笑笑，“跟着我一起锻炼身体吧，看看你瘦的？”大冲在周凯面前展示了肱二头肌，周凯循着那肌肉看去，望向旁边那张黝黑的脸，一时灵光一闪。
坏坏地说道：“大冲，咱要身材有身材，要长相有长相，怎么不找一个女朋友呢？”
大冲喝了口矿泉水，没有说话。“昨晚可是给你制造机会了，结果你就不会给人家女孩要个联系方式？”
大冲眉毛一挑，“什么馊主意， 打牌输了随便给一个女生告白，就勾搭上了？”
此时的林梓被水呛到，干咳了几声。她正坐在阶梯的高处，瞬间明白昨晚那个男生就是大冲。
而周凯将手换成喇叭状放在嘴边，朝离去的大冲喊着：“哎，别给我说，你还忘不了她！”
远处的大冲倒挂在单杠上，眼睛被太阳刺得睁不开眼。林梓看过去，对他生了几分讨厌。
-3-
军训结束后，林梓自然收心开始专注在学习上。 而大冲活跃在各个社团里，参加歌手比赛，演话剧，加入网球社。
虽然林梓在班级里不怎么说话，可同学见面时该打的招呼还是会打。只有大冲，每次兴致勃勃地从远处走来，想要给林梓招手时，却始终只有她的无视。久而久之，大冲感到尴尬。
大冲再也忍不住，搂着周凯的肩膀说，“咱们班那个林梓，她好奇怪啊！”周凯循着大冲的目光看去，自习室里密密麻麻的人里，林梓正低着头看书。周凯耸耸肩，“学霸吧，太不接地气！”
大冲饶有兴趣地看着林梓，日落最后的一丝余辉洒在她所在的课桌上，短发的脸蛋更加清晰地散着光。
他思忖良久，此时的学生已陆陆续续地收拾东西。他站起来，走向林梓。
两支手臂撑在桌子上，而林梓依旧在翻书，头都没有抬一下。
大冲清了下嗓子，“同学，看什么呢？”他用手在林梓眼前特意挥了挥。而林梓却收拾起书包，准备离去。
大冲急了，“哎，怎么这么不尊重人呢？”
林梓回过头来，摆出无辜的样子，“要想别人尊重你，你得先尊重别人！”
大冲站在原地，一脸茫然。
-4-
一个月后国庆节假日，班级里组织聚会。全班人都参加了。在KTV里，大冲对着话筒，唱着周杰伦的《借口》，灯光在包间里跳跃，来回闪烁的光束更点缀了气氛。大家都纷纷点歌，更是在大冲唱歌时，气氛燃到了极点。
大冲唱得很投入，音准和节奏都把握地很好。而林梓坐在沙发上，一人低着头玩手机。她不时地看大冲两眼，是被那好听的嗓音吸引到了。她坐在包间里，安静地像不曾存在过。
过了会，大家围在一起玩真心话大冒险。到了大冲时，瓶子正好对着林梓。大冲脱口就问：“为什么你在班里都不理我？”
林梓拿起桌前的杯子，一仰头灌进喉咙里。
“因为我讨厌你。”
一旁的人都在起哄，“学霸，挺能喝啊！”
游戏还在吵闹中进行着，可局面却成了尬酒。规定掷色子时，点数小的人罚酒。色子在灯光下变幻莫测，每一次掀开盖子，都是传来身旁人的“喝！喝！喝！”
林梓再一次倒满杯子，一仰头灌进肚中。当再一次女生输时，大冲突然有些不忍了，“你还能喝吗？不能就别勉强了？”
林梓笑笑，“没事，这点酒还是可以的。”
高三时，林梓每逢周末回家就在床底下藏上一箱啤酒，也是在那一年她的酒量大增。在学校，老师找她谈话，当着母亲的面说林梓是个问题学生。而林梓倔强地昂着头，不肯让眼睛里的泪水流下一滴。
正当高考，林梓逃课，模拟考交白卷，彷佛那一年，青春里所有该有的叛逆她都做到了。到晚上，用小镜子的碎片，在月光下割自己的胳膊。她的孤独和潮湿的情绪在那一年蓬勃生长，没有人知道。
林梓笑笑，再次灌了酒。
那一晚大冲和林梓都有些醉意，大冲站在点歌台旁，蹦蹦跳跳地唱着《伤心的人别听慢歌》，而林梓趴在沙发上朝他喊“别唱了，好难听！”
大冲朦胧的眼睛朝林梓望去，他试图拉起她。
“喂，林梓，你站起来给我说清楚，我怎么不尊重你了？”
林梓站起来，身影摇摇晃晃。
“你喜欢我？捉弄我吗？李大冲你个小人！看别人出糗你很好玩吗？！”
大冲挠挠头，片刻才想起。“是你啊？原来那个女生是你……”他说着说着，便越靠越近，“咚”地一声倒在了沙发上。
嘴里还喃喃着：“不好意思，玩牌输了……”
等第二天醒来时，两个人已被室友拖回了寝室。林梓晃了晃脑袋，只想起昨晚在ktv里掷色子喝酒，一些片段闪出来。
有室友提议一起去吃饭，没想到在餐厅，就看到了远处的大冲。室友议论起来，“大冲唱歌挺好听的，不过看他也是独来独往的。”
“是啊，倒是挺健谈的。”
林梓突然想起，李大冲貌似每次看到他不是和周凯，就是一个人。虽然他并不像自己那样刻意地去逃避人群。
“林梓，没想到你挺喝的呀？”林梓被室友的提问拉回了思绪。
“刚刚想什么呢？”
“没什么……”
林梓看向大冲，却意外地露以微笑。或许，她从心底里已不再排斥他了。
-5-
几天后，林梓在体育场跑步，遇到了周凯。从闲聊中得知，大冲失恋了，不，是告白失败了。大冲从高中起就喜欢一个女生，两人约定上同一所大学，只是女生不知大冲的心思。分数出来后，两人阴差阳错地分到不同的城市。前几天正好是那女孩的生日，大冲鼓起勇气打电话告白，结果却知道，女孩已有了男朋友。
“大冲挺执着一个人，就是胆小，暗恋了三年，执着了三年，还是……”周凯一脸惋惜。
“我说这几天怎么没见他呢。”不知怎的，林梓却也难过起来。
“他应该躲在一个有海的地方吧，我也找不到他。”
大冲的父亲是海军，却意外在一次执勤中遭遇台风，军舰撞上了礁石，瞬间粉碎。这么些年来，母亲压制了大冲想当兵的想法，而大冲总是在烦闷中锻炼自己的身体，彷佛只有身体强壮了才能保护一切。看着母亲对父亲的守候，大冲总是愿意相信，爱情还是存在的。尽管那天，母亲哭得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大冲心情不好时，就到海边逛逛，看看蓝天白云，看看海上的军舰。
大冲回来后，也许是林梓同情他的遭遇，两个人能友好地谈话了。
“还忘不了她吗？”林梓坐在大冲旁，手中拿着两瓶伏特加。
大冲摇摇头，看着操场上的人群。
“你不是挺讨厌我吗？”大冲接过林梓递给她的饮料。
“以前是，不过现在看你这么可怜，就不讨厌了。”
大冲笑笑，和林梓碰了杯，“可别可怜我，我最烦这样！”
“对了，海是什么颜色的？”林梓撞撞大冲的胳膊。
大冲不怀好意地笑，“你猜？是白色的！你去看看就知道了！”
那天林冲和林梓聊了挺多，从文学到哲学，从高中到童年，原来曾经彼此讨厌的俩个人也能聊这么久。
或许是失意时，林梓递给大冲的那瓶伏特加起了催化作用，不知不觉，这两人就经常在一起喝酒。
-6-
晚上的湖边。大冲再次醉得不省人事。林梓赶来，指着他的鼻子骂起来：“又是因为她？你能不能有点出息？！”
林梓看到大冲手机的聊天记录，全是女生在诉苦自己所爱的人对她怎么不好。
林梓气不打一处来，发了条语音过去。“你谁啊，怎么总来烦我男朋友！贱人！”
大冲站起来夺走了手机，“我让你来是陪我喝酒的？你管那么多干什么！”
说着用牙齿撬开了瓶盖，“来，请你！”
林梓将所有的酒全倒出来，“你看看你自己的狼狈样，她拿你当备胎！你伤心难过的时候，她去哪了？”
大冲嘴角苦涩地一笑，眼睛血红地瞪着林梓，“不喝就给我滚。”声音隐忍而克制，音量虽小可已达到最大的震慑力。
林梓突然觉得大冲陌生，她朝着他大喊：“对，我不该多管闲事！李大冲，如果有一天你死了，就是被这女的整死的！”她踢开了脚下的酒瓶，那瓶子顺势滚向了湖里，“扑通”一声就像大冲沉寂已久的心消失在夜色。
从那以后，林梓和大冲再也没有说过话。林梓一直在想，是什么打乱了自己的生活节奏。那晚自己和大冲的发火后，才明白，是大冲。她以为大学后，自己会一心向学，再不被所有的事情烦扰。
高三那年，父母多年的感情岌岌可危。林梓用自己的方式反抗着，高考后父母还是离婚了。母亲带着自己远离家乡，从离开那个家后，林梓才明白自己这十八年全是虚伪的。父母虚伪的感情，从她撞见父亲出轨的那一刻起，所有的美好便不复存在。高楼也好，父亲的职位也罢，一切只有肮脏。那晚，她蜷缩在异乡的床上，放声大哭，原来自己一无所有。
林梓调整了心情，或许自己的世界里本不该接纳别人，从撞见肮脏后。林梓再也不喝酒，一如往常地一人出入在图书馆。
时常地，林梓会收到大冲的消息：“我可能不会喜欢上别人了，现在才知道自己这么冷血。”
没有得到回复。
“你说，会多看一个人两眼算不算喜欢呢？”
没有回复。
“你怎么不理我了？”
……
“不开心的时候，就对着大海说出想说的话。海那么大，一定可以包容你所有的悲伤。”
“你变了。”
“林梓，你好冷漠。”
在要出国的那天，林梓回复了大冲：“照顾好自己，我要出国了。我以为再也不会去拥有，你是例外……”
-7-
林梓在乘飞机走前，去看了海。
层层的浪花冲刷着岩石，脑海中浮现的是大冲那张脸。她想起大冲那句话，不开心时，就对着海说说话吧。
林梓坐在沙滩上，海浪时不时地漫过她的脚背。
“大冲，谢谢一开始遇见你。我不确定自己对你是不是喜欢？我也没办法确定。可能这么久了心底有很多的阴霾，而靠近你能让我放心大胆，就像在ktv尬酒。那种感觉迷惑着我，在看到你为别的女生难过时，我更生气，我可能拿你当哥们。我朋友很少，或许对你是友情，可当你说多看一个人两眼算不算喜欢时，我无法欺骗自己，我想的是你。”
“你一个人走路时，我会多看你两眼，你难过时，我会多看你两眼，包括不说话时，我也时常望着你的身影发呆……”
“这个时候如果有酒就好了啊，可惜我一喝酒就会想起你。母亲让一亲戚给我办了出国留学，我要不要留下来，还是忘了你，去另一个陌生的地方？”
林梓的泪水落下来，落在唇边。她用手指在沙子上画出大冲的名字，还有一张咧着嘴的笑脸，海水瞬间冲散了它。
“小梓啊，飞机马上要起飞了，你在哪呢？”
林梓用手抹掉脸颊的泪水，“妈，可不可以给我些时间，出国的事过两天再说。”
林梓挂掉电话，她沿着海岸线一直走，一直走。
她要回学校，去面对李大冲，还有她未回答的问题。
她想告诉他，想要多看一个人两眼，是喜欢吧。
她不想只让大海知道自己的心事，她不要再懦弱下去，最起码在飞机飞过太平洋后，她不想只让大海知道她爱他，她也想告诉他，海的颜色是蓝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