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片《一念无明》：究竟谁是精神病

文/黄剑丰

影片《一念无明》播到了最后，我一直担心黄大海掏出电话来报警。只要他报警，说儿子有自杀的倾向，那么警察就会来将儿子再次关到精神病院，这样，挣扎在生活底线的黄大海就可以摆脱儿子给自己带来的诸多麻烦。万幸的是，黄大海没有。

黄大海的儿子黄世东因为母亲的意外死亡被判入了精神病院，一年后康复出院回归社会，但是曾经的女友、父亲、以及邻居都在防他再次发病。精神病一年的生活还直接影响到他工作的寻找。

朋友的婚宴上他仗义出来发言，被当作精神病录下视频发上网站；满怀复合的希望在受到前女友刺激后他逃进超市狂吃巧克力——一种黑色的巧克力能够让他愉悦开心，但是这些镜头先后被人录下。网络时代，一件很普通的事情一旦被放到网路上，人山人海的观看与评论立刻造成一种发酵，黄世东遭到了人肉，一个精神病人的过去与现在赤裸裸摆在大众面前，尽管黄世东没有做出任何伤害人的举措，但周边的人都害怕他，胁迫他们父子搬走。尘世间的事，看到的不一定是真实的。即使视频是真实的，但大众看到的不一定就是真相。正如影片最后引用著名畅销书《小王子》中的一句话：“只能用心才能看清楚真正重要的东西，用眼睛是看不见的。”

面对这个尴尬的处境，黄大海陷入了苦恼的困境之中。其实，不说别人防着儿子，作为父亲，他与儿子同处一室之内，枕头下也放着一把锤子，以防不测。儿子的视频在网上被曝光之后，黄大海无助之下加入了一个精神病人家属互助组织，其中有一位精神病人的家属告诉黄大海，应该报警把病人送入精神病，按照她的经验，只要报警，告诉警察，说病人有自杀的倾向，那么警察就会来将他的他关进精神病。反正他是精神病，关到精神病院也没有什么不可。

黄大海对此犹豫不决。他是一位司机，长期在香港与大陆之间来往，一年间很少归家。对于妻儿与家庭，黄大海采取一种逃避的态度，日夜与车为伴，奔波在路上。家中，大海的老婆长期有病，二儿子出国定居，拒绝回港，只有大儿子黄世东在家里伺候长期卧病的妻子。黄世东是个孝子，尽管他尽心照顾母亲，但是患有狂躁症的母亲对他一直不满意，整天吵闹。黄世东为了爱情与家庭，借了巨款投资股市血本无归，女朋友跟他吵架离去，在工作、生活、家庭、爱情的各种压力之下，黄世东也渐渐有了躁郁症。一次在为母亲洗澡的时候，母亲意外去世，黄世东因此被判为精神病送到青山。

一年后，大海将儿子从精神病院接回，有生以来父子第一次近距离面对眼前生活。父子各有一段难以回收的过去，对于黄世东来说，母亲的意外去世给他留下了无法消除的阴影，而黄世东则愧疚长年没有归家，愧对妻子与儿子。“我不懂做人老公，不懂做人老爸!我不懂。我不懂！”

“其实做个混蛋很容易的，搞不定的，就撒手不管。”黄大海有他难以回首的过去，生活之中，谁都有难以过去的坎，以前的黄大海选择逃避，结果年过六旬，他发现自己不但逃避不了，所有的难题越滚滚大，成为摆在自己人生路上的一道巨大障碍。

“把他送精神病院吧？”

“拜托你们搬出去！”

……

面对纷杳而来的问题，年过六旬的黄大海似乎一夜之间成熟，这一次他不再选择逃避：“不是什么都可以外判给别人做。”当其他人都在防范儿子的时候，他选择站到儿子身边，当邻居强迫他搬离的时候，他经过权衡，决定搬走。一念之间的转变，由此，影片有了一个美好的结局。

从头看到尾，影片有点让人感到压抑。黄世东父子租住的地方非常狭窄，小小的房间之中，除了一个双层铺外，几乎难再容身。在狭窄的空间里，尘世间的诸多苦难都堆在这个不幸的家里，让人有点喘不过气来。及到黄大海重新作出的决定，这个密封压抑的空间才似乎打开了门窗户扇。

那黄世东是否有精神病，在影片之中看不到相关的迹象。但他至少是在精神病院呆过，所以周边的人都用异样看待他。这让我想起一个关于和尚过河的小故事：

师徒在河边，碰见一个女人不敢过河，于是师父背着女人过了河。小和尚心里不明白，一路上不停地嘀咕着，他问师父：“男女授受不亲，但你为什么还要背那个女人过河呢？”大和尚说：“我过完河就将她放下了，你心里为什么到现在还放不下呢？”

影片叫做《一念无明》，片名来自自佛经中“一念无明，既堕轮回”。那黄世东已经从精神病院出来，而他身边的人却依然困在精神病的执念中未能解脱。天堂与地狱只在一念之间，同理，是否精神病，也均在一念间。

究竟谁是精神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