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索克的性受虐世界——穿裘皮大衣的维纳斯
1890年理查德·凡·克拉夫特—爱宾在他的著作《性变态》一书中首次提到了一种临床性变态的新类型——“性受虐狂”,而萨克·莫索克的名字一度成为了“性受虐狂”这个术语的便利标志。因为萨克·莫索克就是一位有受虐倾向的作家,而他在自己的作品里也从不掩饰这一点,甚至许多的人也是因为读了莫索克的作品而意识到自己的性倾向。
《穿裘皮大衣的维纳斯》是莫索克最主要的虐恋作品,也是一部经典的受虐倾向之作。作品里面的男女主角萨乌宁和旺达已成为男性奴隶和女性主人之间关系的象征。
1、上帝惩罚他,把他交到一个女人手里
萨乌宁是一个贵族,他是在喀尔巴阡山度假的时候遇到了旺达。
在爱上漂亮寡妇旺达之前,他甚至深沉的爱上了一个维纳斯雕塑,像一个男人爱他的女人一样,充满激情,病态、衷心、疯狂的爱她,他把脸埋在她脚下冰冷的石头里,向她祈祷,亲吻她冰冷的脚。他把她称为他的情人,和她约会。
其实读到这里我们就可以明白萨乌宁不同于常人的性倾向,可能此时我们只可称他为“恋物癖”。
但在爱上旺达之后,他彻底展现了他性受虐的倾向。萨乌宁称自己为“超感觉论者”:他们能在痛苦中感受到快乐,他们像别人寻求幸福一样寻求痛苦,甚至是死亡。
萨乌宁不断地追求残忍的爱,他不需要平等,不需要甜蜜,他一心只想成为爱情中的奴隶。他喜欢蓬巴杜夫人、凯瑟琳大帝这样残忍、自私、轻佻的女子,甚至羡慕被女主人给缝上狼皮的穷困潦倒的行吟诗人,嫉妒被黛利拉出卖而失去力量的叁孙。
他想做女暴君的奴隶。于是不断地乞求旺达鞭打他,虐待他,甚至在旺达不断地申明自己爱他的情况下,依然坚持做旺达的奴隶,并心甘情愿的与旺达签署奴隶协议,自愿将自己的性命交到旺达的手上。而他只有一个请求,就是旺达每次鞭打他的时候,穿上裘皮大衣。
萨乌宁对裘皮大衣狂热的喜爱,萨乌宁是这样解释的:“我看到嗜血的暴君戴着王冠坐在那里,审讯这在折磨、烘烤、屠杀异教徒,历史书上的女子都刻画的淫荡,漂亮充满暴力,,例如利布莎、卢克利西亚 博尔贾、18世纪的俄国沙皇皇后——我看到她们都穿着毛皮或貂皮滚边的袍子。”
最后旺达指使自己新的情人——英俊漂亮的希腊男人,将萨乌宁捆绑在柱子上鞭打他,然后抛弃了他。
旺达从未否认过自己爱萨乌宁,在一定程度上,她爱萨乌宁的热情与天真的愚蠢,但旺达崇尚的是古希腊式自由的恋爱,她从不会为一个情人保持永久的热恋和爱情。而能长久吸引她的仍旧是力量,由男性荷尔蒙散发的蛮力变成了精神上的强大力量。就算是浪荡成性的女神维纳斯,也依旧迷恋上了拒绝她的爱情的阿多尼斯。所以,旺达终究爱上了年轻漂亮的希腊男人,而不会长久的待在令她被迫拿起皮鞭、只愿做她的奴隶的萨乌宁。
旺达设计了一个残忍的方式,企图治愈萨乌宁的受虐倾向,只可惜用力过猛,萨乌宁终究从一个受虐者变成了施虐者,从一个被鞭打的对象变成了手拿鞭子的人。
呵,统统给我:
你,和你的灵魂,别留一星星;
否则我会死;或者,也许活着,
成为你悲惨的奴隶,被投进
暗淡苦恼的迷雾里,失去了
生活的情趣、雄心和目标!
——济慈《我恳求你的仁慈》
2、心灵的地狱竟好似乐园
莫索克设计的结局很有意思,他让旺达去治愈萨乌宁,却没有让萨乌宁被治愈,而是让萨乌宁从一个极端走向了另一个极端。我想这也符合莫索克,就像他从不认为性受虐是一种病态或不能被接受,反而他认为这种存在是一种常态,是一种大众化的存在。他热衷于和他的小说迷通信,俨然成了性受虐狂的领导者。他甚至相信书中拿鞭子的旺达是真实存在的。
说道虐恋文学,逃不开的就是萨德和莫索克。可莫索克不像数次入狱、声名狼藉的萨德,一生波澜起伏,与萨德比莫索克的一生倒得显过于平静。莫索克是当时有名的知识分子,甚至被一些人当作是歌德的继承人,并常被拿来和屠格涅夫比较。莫索克是一个理想主义者,他也经常在他的作品中表现出对理想的共产主义和人文主义的拥护。
可在生活中莫索克更多的展现出了浪漫主义,而因为书中对俄国的野蛮主义的利用和形象的描写,倒使他的浪漫主义增添了一些残忍和奴隶性。
莫索克依然孜孜不倦的追求着自己心中的旺达,最终娶了自己小说的读者沃若拉·吕梅琳,而为了迎合莫索克,沃若拉·吕梅琳将自己的名字改成了旺达·凡·杜拉耶。并和莫索克签署奴隶协议。莫索克去世后,沃若拉·吕梅琳发表了《忏悔录》,书中讲述了做家庭主妇的悲伤,抚养孩子的艰难和怎样苦苦挣扎是家庭收支平衡,而在一天的劳作之后,还必须要穿上裘皮大衣,拿起鞭子,做丈夫梦中残忍的情人。
对莫索克来说,或许早已分不清是小说渗入了生活,还是生活重叠了小说。他一心追求着梦中的旺达,企图活成萨乌宁。当他看见报纸上交友的广告时,指着上面“英俊的希腊男人”几个字欣喜若狂,捧着拿给自己的妻子看,并不断地催促刚刚分娩的妻子去勾引一个陌生的男人。1881年,莫索克还因沉溺于捆绑、鞭打和辱骂的性游戏被流放德国。这不知终究是一种痴迷还是一种悲哀。
弗洛伊德对受虐狂有如下解释:假如人生活在一种无力改变的痛苦之中,就会转而爱上这种痛苦,把它视为一种快乐,以便自己好过一些。这或许与萨乌宁所说的“超感觉论者”接近。
或许之前受宗教等人文因素的影响,将不同的性倾向者视为异类,视为对宗教的亵渎,更甚者被判绞刑、流放;但如今是一个开放的、接受度高的社会,人们逐渐愿意接受与自己不同的“异类”,例如,现在社会对同性恋的理解与接纳。
无论怎样,莫索克及他的著作无论是在心理学研究还是文学方面都是有一定的地位与贡献的。李银河评价道:莫索克的作品是所有后来的虐恋文学的范本,后来的虐恋文学中的一切要素它都已具备:捆绑、鞭打、主奴合同、奴隶主人关系其统治屈从关系等。他的虐恋小说的文学价值的高度使他同一般的色情文学区别开来,与萨德的作品一起进入经典的行列。
要是相爱不必凭欢乐,
我们就相爱吧,直爱到一天
心灵的地狱竟好似乐园
——雪莱《招苦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