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狼》之十一【有朋自远方来】
慕容垂是燕国开国皇帝慕容皝的第五个儿子。
慕容皝死后，大儿子慕容俊即位，由慕容皝的弟弟慕容评和两个儿子慕容恪、慕容垂辅政。
在慕容皝、慕容俊两朝，慕容垂率军东征西伐，战功赫赫，受封为大燕吴王。
慕容俊临死前，将四弟慕容恪召到面前，打算把皇位传给他。但慕容恪打死不肯。
于是慕容俊死后，其子慕容暐即位。慕容恪作为皇叔辅政，掌握了国家政权。
慕容恪英明决断，不仅能征惯战，而且善于治理国家。在他的辅佐下，燕国蒸蒸日上，一片繁荣。
可惜天妒英才，慕容恪不久就病死了。
慕容恪临死前，给皇帝上书，希望由弟弟慕容垂继承自己的辅政地位。但这个建议并没得到采纳。
慕容恪死后，燕国大权落到了慕容评和太后可足浑氏的手里，皇帝慕容暐成了傀儡。
慕容评贪财，可足浑氏觊觎权力，两人里外勾搭，将好好一个燕国搞得乌烟瘴气。
慕容垂看到燕国江河日下，不禁痛心疾首，时时给皇帝上书，痛斥慕容评和可足浑氏的奸邪误国。这就难免遭到二人的痛恨，欲要除他而后快。
慕容垂在慕容评和可足浑氏的阴影下，整天活得提心吊胆，不敢继续待在邺城。于是他向皇帝上书，表示想要去镇守燕国的旧都——龙城。
慕容评和可足浑氏也嫌慕容垂在眼皮子底下碍手碍脚，就趁机答应了他的请求，并暗中在龙城有所安排和布置，准备在那里结束慕容垂的性命。
然而，慕容垂也并非等闲之辈。
他早已料到龙城不可前往，于是在中途临时改道，前往另一座较为僻远的小城——中山城。
在象征性地给皇帝写了一封上书，表达自己改道前往中山城的意愿后，慕容垂就率领着弟弟慕容德，儿子慕容令、慕容宝、慕容麟以及亲信金熙等人及家眷，马不停蹄地赶到中山，迅速接管了这座城池，才总算暂时找到一个安身之地。
接到慕容垂改道中山的消息，慕容评和可足浑氏大怒，准备以违抗君命的罪名发兵讨伐他。
偏偏这时，前线传来秦国大军来攻的消息，二人吓得魂不附体，只好将慕容垂放一放，先发兵抵抗秦军再说。
什翼犍一行风尘半月，总算来到了中山城。
他们远远就看见高大的中山城墙，城上绣有“燕”字的镶有黑边的血红色旗帜在朔风中猎猎作响。
这半月可把拓跋开折腾惨了，这还是他第一次出这么远的远门。一路的颠簸和风沙让他感到十分疲惫。不过好在中山城已经近在眼前，劳苦奔波可以暂时告一段落了。
“来者何人？”当他们抵达中山城下时，一员大将身着银灿灿的铠甲，手执画戟，在城楼上喝问道。
“哈哈哈！”什翼犍朗声大笑，一面驭住左蹦右跳的坐下烈马。“你去告诉慕容垂，就说老朋友来了，让他快快出来相见。”
“你到底是谁？”那大将并不领情，照旧喝问不止。
“你别管我是谁？”什翼犍高声道，“我问你，这里可是大燕国吴王慕容垂的所在？”
“正是！”
“嗯，那你是谁？”
“我是吴王世子慕容令。”
“哦，这么说来，你是我大侄子喽。我是你的姑父。”
“笑话！”慕容令蔑笑一声，“我怎么从来不知道有你这么个姑父？”
什翼犍还没答话，身边的元他见对方如此无礼于王汗，登时大怒，将坐下马一拍，就要向慕容令搦战，却被什翼犍止住了。
“大侄子，你别废话了。你快去报给你父亲，就说拓跋什翼犍来访，看他是见还是不见？”
“你是拓跋部的人？”慕容令开始疑惑了。他知道，拓跋代国和燕国一直以来关系都比较好。
“不错！”
“那你先等着。”说罢，他朝旁边的卫兵吩咐了几句，卫兵点头离开。
不一会儿，一身汉式便服的慕容垂就出现在城楼上。
他先定睛认清了来客，然后朝着城下一个道歉似的拱手，道一声：“拓跋大哥，别来无恙！”
“哈哈哈，阿垂，还不开城门？”
“开门！”慕容垂大声吩咐。城门这才缓缓打开了。
慕容垂将什翼犍等人一路迎入王府内堂，一路叙旧。
“拓跋大哥，一别多年啊！”
“是啊！”什翼犍也道，“好多年了，大侄子都这么大了。哈哈哈！”
“小孩子方才无礼，拓跋大哥莫怪。”慕容垂道。
“我怎么会怪他呢？”什翼犍道，“他本来就没见过我。当年我迎娶你姐姐的时候，你都还没娶亲呢。”说到此处又想起慕容王后，不禁叹息道，“哎，如今王后也死去多年。自从她死后，拓跋部和大燕国的来往就少了。”
“这位是？”慕容垂这才发现什翼犍身边紧紧偎倚着一个男孩儿，好奇道。
什翼犍将孙儿引到自己前面，“这是我寔儿的儿子拓跋开。”然后又对拓跋开说，“开儿，这位是你的舅爷。”
拓跋开立刻抚胸，恭恭敬敬鞠了一躬，道一声“舅爷”。
慕容垂见拓跋开小小年纪，礼节周到，朝他满意地点了点头。
“可惜他父亲英年早逝，五年前因救我负伤而死。”什翼犍摸着孙儿的小脑袋爱怜地说，“这孩子生来就是个孤儿。”
“好在总算留下一脉。”慕容垂劝慰道，“我看开儿英姿不凡，将来必成大器。”
说着已经到了王府内堂，慕容垂向一个名叫金熙的家臣道：“去叫大家出来大堂见面。”
那金熙答应一声去了。
到了大堂，慕容垂的弟弟慕容德，儿子慕容宝、慕容麟都出来了，两边之人一一相见，然后分宾主坐下。
拓跋开一双小眼睛观察着大堂四围的陈设，有案几和酒盏，以及大小的青铜饮器。一株玉珊瑚玲珑剔透，位于正堂之上，旁边横着一把松木古琴。门窗都镂有雕花。墙壁上挂有一些图画，细细一看，画上尽是些婀娜多姿的汉族女子，体态丰饶，引人遐思。
这一切都很像叔叔拓跋窟咄和燕凤平日里给他描述的汉人的生活情状。
“你们是汉人吗？”他不禁脱口而出问道。
众人一听，愣了半晌，接着都大笑不已。
“哈哈哈，我们不是汉人。”慕容垂笑道，“我们和你一样，也是鲜卑人。”
“鲜卑人？”拓跋开挠挠小脑瓜，“那为什么你们住在城堡里，还穿这么好看的衣服，摆这些汉人才会摆的奇奇怪怪的东西？”他指着周围的那些物件。
众人都被他这番话吓到了，面面相觑，不明所以。就连什翼犍也吃了一惊。
“你怎么知道这些是汉人的东西？”慕容垂盯着拓跋开的小眼睛问他，对他充满了好奇。
“窟咄叔叔和燕长史都给我讲过。”拓跋开回答说，“他们说，汉人就是像这样生活的。”
“窟咄叔叔？燕长史？”慕容垂的好奇心立刻转移到了这两个人身上。他望着什翼犍，寻求答案。
“难怪！”什翼犍解释道，“窟咄就是小儿，他一直对汉人的东西很感兴趣。至于燕长史，从小博通经史，对汉人更是了如指掌。”
“燕长史可是名叫燕凤？”
“正是。”
“久闻此人乃是拓跋大哥手下第一谋士，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只可惜未能一见，以慰仰慕之情。”
“嗯。”什翼犍点点头，“燕长史谋略超群，是我代国的股肱之臣，此次他因还有别的要事，未能随我一起前来。”
“那实在是遗憾！”慕容垂惋惜道，“实不相瞒，我对汉人文化甚是倾心。从前我们鲜卑人一直生活在草原上，逐水草而迁徙，对汉人定居城池的生活方式不屑一顾。如今占领了汉人的地方，了解了汉人的习惯，才知道他们比我们高明得多啊！”
“不错！”什翼犍赞同地点点头，“汉人修建城池，凭山结川，跨州连郡，一来可以防御外敌，二来可使人民安居，自我生产和发展，实在是一劳永逸之举。而我鲜卑人只知劫掠迁徙为生，无稳固之地，也无稳固之心，为蝇头小利而整日自相残杀，像这样又有什么前途可言？”
“拓跋大哥既知如此，为何不在代国推行汉制？”慕容垂问。
“唉，我何尝没有过这种心思？”什翼犍的口气充满无奈，“只是我鲜卑人顽劣已久，向来难驯，推行汉制谈何容易？我让燕凤做我儿拓跋实的老师，教他汉人经学之术，正是希望他能继我之后，完成这一宏愿。只可惜天不假年，让我儿早死。”说罢惨然一叹。
慕容垂听了也深感痛惜。
“我只道我大燕国事不堪，没想到拓跋大哥身为代王，也有这等烦恼难为之处。也罢，今日既然远道而来，就让我为拓跋大哥尽尽地主之谊吧。”
说完，他朝家臣金熙吩咐道：“你让人去收拾出几间上房。另外，吩咐厨房做饭摆酒，一会儿我要和拓跋大哥尽情一醉。”
金熙领命去后，慕容垂又转向身边的儿子慕容宝：“阿宝，你带开儿下去和雪儿一起玩吧。让我和拓跋大哥好好叙叙旧。”
“是，父王。”慕容宝接着就走到拓跋开身边，朝他道：“走吧，拓跋开，我带你去跟我女儿一起玩。你肯定会很喜欢她的。”
拓跋开看着爷爷，迟迟不敢动身。没有爷爷的发话，他是不敢去的。
直到什翼犍对他说：“去吧，在舅爷家里就跟在自己家一样，不必拘束。”
他这才起身，小手稍稍整理了一下衣装，跟着慕容宝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