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无奈可以禁住

清明嘛，见了很多老乡。老的老了，死的死了，出事的出事了，胖的胖了。还认得出。

我也变了，好多人认不出我，分不清我是家里老几。问题每年不变：“在哪工作”“怎么还不嫁人”“你还愿回来乡下啊”，我说的好听多了，反正都是反感的问题。

有钱的怎么做都有底气，没钱的忍气吞声。我想不通，他们的底气和蛮哪里来的？另外的他们又是如何不敢正常表达自己的意见的？人，怎么可以差那么多？

一边看起来很虔诚，很孝顺：我每年都回乡祭祖，我每次都烧那么多纸钱。一边却在坟前哈哈大笑，开死人的玩笑。

他们变得那么老，好像很久没见了。我爸妈不曾老得那么快。烧了一辈子纸钱，也没过上好日子，还在相信“保佑后代升官发财”之类的鬼话。是他们不曾想过还是装傻？不是任何人都可以功成名就的。

记得有个过客，他让人给他看相。第一句就问“你看我的事业会怎么样”，我觉得可笑。你连定位都没有，怎么敢问以后？这不是取决于你自己吗？难道命运天定，你只是要验证自己好的幻想？更可笑了！

这次回乡，心情糟糕。每年都见的人，每年都让我失望。这种无奈，要是压根就没有该多好。全都在变老，变得没有朝气，变得无奈，变得让人无力。我只想快速离开。

爷爷胡子长了，头发白了。我买了蛋糕给他，他拼命要拿回给我让我吃。我心里是酸的，他已经不像个正常老人了。相同年纪的人还很意识清醒，还可以上山聊天。而他已经很多年没人陪他好好说话了吧。他已经不会和人说话了。这种不能帮助的无奈，真的可悲。

一年到头不见的子辈人，清明这天倒是回来的特早，赶早饭来的。真心疼他们的爹娘。一年不曾想享过儿女的福，逢年过节还要准备好丰盛的饭食。他们呢，吃饱喝足事情办完，头也不回就开车走了。剩下老人，一人，两人，和老房子。我这不是片面之见，我村里真的有这样的人。看起来那么美好的人，做出来的事却叫人无法忍受。或许，父母不会觉得子女不孝吧。做到什么程度，才能被自己的父母骂做无孝？

讨厌满山遍野的灰烬和装东西的塑料袋和被风引着的火。风特别野，蜡烛也点不着，纸钱的灰烬吹得到处都是。整个山上很吵，很乱。没有了二十年来认为我的家乡很美的感觉，陌生了许多。的确太不方便了，生了些嫌弃。以往我把自己当成家里的男丁，什么都抢来做。我累了，我也想像其他女孩子一样，远远地躲着，歇着，柔弱着。我还是没有那么做，我不会那样做。

朋友家里的花季少女妹妹，再见已是山头的一座新坟。我站在那里看了很久，很平静。小时候可笑以为到“他们躺在那里，应该很难受吧，很闷吧。”死人是没有感觉的。我仿佛闻见了活人的味道，不可怕啊。就像她站在那里。她的家人还是正常生活，像她并没有存在又离开过似的。世事真的很无常，也无情。想也没想过，就不在了。

我还是那样，逢到小伙伴就先叫出一直叫着的绰号。也不管人家已经当爹了，也不管人家已经介意了。或许我内心就还有个孩子，喜欢做孩子会做的事。也倔强地认为“孩子做错了事，得罪了人，是会被原谅的”。

映山红也见不着了，少了很多很多。村庄的味道也在减少，说不清，道不明，已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