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再无张爱玲
山寺微茫背夕曛,鸟飞不到半山昏。上方孤磬定行云。
试上高峰窥皓月,偶开天眼觑红尘。可怜身是眼中人!
如果是你,你会用一个什么词来形容张爱玲?
哭,你便独自哭她是一朵艳丽的“罂粟”,蛊惑着冷漠的可怕的世人,就连她自己恐怕都被蛊惑着,只是她与众不同,她能华丽转身,留世人一个苍凉、永恒的背影。
传奇艳绝,孤傲自恋,在水一方照着自己的背影,照着自己的灵魂。
本是贵族奈何不幸
张家府邸庭院深深深几许,杨柳堆烟,帘幕无重数。
1921年9月,张爱玲出生于上海公共租界西区麦根路一幢没落贵族的府邸,这就是张爱玲的第一个家。
她的家世异常显赫,祖父是张佩纶,光绪年间官至都察院左副都御史,是“清流党”的主要人物;祖母李菊耦是李鸿章的女儿。
只是曾经显赫的门庭,留在记忆深处的全是荒凉的影子。自小看尽了世事变迁、聚散离合自小懂得了“繁华落去的无奈”和“人间冷暖的可恨”。
可能对于张爱玲来说,这个家或许才是“一袭爬满虱子的华丽长袍”。
一桩不幸的婚姻,不会有人受益,每位都会受伤,而最大的受伤者便是子女。家庭的破裂,对孩子来说仿佛就是“天降横祸”,他们由于被父母所疏远而产生抑郁,不愿与人接触,对周围的人常有戒备、厌烦的心理表现出神经过敏的症状,表现出孤僻的性格。
张爱玲的父亲是贵族公子,母亲是一个受过西方文化熏陶过的新派女性。
张爱玲母亲她父母的婚姻曾一度让人羡慕,金童玉女、风光无限。可是不久后张爱玲的父亲沉迷于鸦片,颓废而落魄,除此之外他还有所有贵族公子应有的劣根性,性格暴戾乖张。她父母原本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这样两种不同气质的结合,结局就是无止境的争吵。不久来自两个世界的人离婚了,张爱玲只好跟着父亲。
后来,父亲张志沂再婚,后母孙用蕃进门,张爱玲与父亲之间的和平被打破。继母与继女的故事往往都是悲惨的。
“我觉得我的头偏到这一边,又偏到那一边,无数次,耳朵也震聋了。我坐在地下,躺在地下了,他还揪住我的头发一阵踢”,遭父亲禁闭毒打的张爱玲曾希望炮弹落在自己家,同他们一起死。当时她听见自己的心里很清楚地说,“我对这里的一切都看不上”时,母亲的世界,就会像卖火柴的小女孩划亮火柴时那样瞬间出现,令她失神向往。
遭折磨半年有余的张爱玲,终于逃出魔掌,奔向了自己的母亲。
只是张爱玲没有想到的是钱的问题,最终会慢慢消磨掉母女间的情感,张爱玲写道,“她的窘境中三天两天伸手向她拿钱,为她的脾气磨难着,为自己的忘恩负义磨难着,那些琐屑的难堪,一点点地毁了我的爱”。
在她母亲回到祖国的时候,她第一时间把钱她笑递过去,感谢母亲为她花了那么多钱,“我一直心里过意不去”。她说这是还她的。
她母亲落下泪来。这一招对她的母亲黄素琼的打击,想来不比当初黄素琼把那八百块钱轻易输掉时,对张爱玲的打击小。不管张爱玲说得多么客气,她怎么会不明白,这两根小金条上,聚集着的决绝与冷酷,她这样对女儿说:“就算我不过是个待你好过的人,你也不必对我这样,‘虎毒不食子’暧。”
黄素琼再次离去,去了她喜欢的,洁净的欧洲。张爱玲随后去了美国。她们母女此生未再相见。
最终她的母亲去世,没有亲人在身边,不知道她最后的时刻是怎样度过的。
脏而美的千古纠缠
一个城市的沦陷,成就了白流苏的一段爱情,对于张爱玲来说也是如此。
“香港的陷落成全了她。但是在这不可理喻的世界里,谁知道什么是因,什么是果?谁知道呢,也许就因为要成全她,一个大都市倾覆了。成千上万的人死去,成千上万的人痛苦着,跟着是惊天动地的大改革……流苏并不觉得她在历史上的地位有什么微妙之点。她只是笑盈盈地站起身来,将蚊烟香盘踢到桌子底下去”。
这是她在《倾城之恋》中冷漠的写下的文字,本以为是说给别人听的,没想到却是在自己身上应验。
沦陷的上海,人们都仿佛过着没有明天的生活,就在此时,23岁未曾恋爱过的张爱玲遇上了胡兰成。
张爱玲与胡兰成1943年12月,胡兰成翻阅苏青主编的《天地月刊》,读到张爱玲的《封锁》,“才看得一二节,不觉身体坐直起来,细细地把它读完一遍又读一遍。”
他从苏青那里取得张爱玲家的地址,登门求见。可惜未被接见,他只得留下字条,本来未抱什么希望,不料第二天张爱玲回电,二人开始往来。
23岁未谈过恋爱的张爱玲说:“于千万人之中遇见你所遇见的人,于千万年之中时间的无涯的荒野里,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正巧赶上了,那也没有什么别的可说,唯有轻轻问一句:“哦,你也在这里吗?””
就这样,她选择相信爱情是一种缘分,扑进他的怀抱。她亦知她的过去——结果两次婚,目前还和舞女同居。
见了他,她变得很低很低,低到尘埃里,但她心里是欢喜的,从尘埃里开出花来。
童年缺少的父爱,让她面对大他15岁的胡兰成时,太多的是迷恋,是一种比鸦片还让人不可抗拒的迷恋。
“晨出夜归只看张爱玲。两人伴在房里,男的废了耕,女的废了织……” 这一段神仙眷侣般的日子,永远刻划在了胡兰成的《今生今世》里。
1944年,胡兰成的妻子提出离婚为张爱玲腾出位置。于是,他们办了婚礼,写下“胡兰成与张爱玲签订终身,结为夫妇。愿使岁月静好,现世安稳”张写了前两句,胡写了后两句。
然而,世事荒凉,此时已无安稳。
尽管张爱玲有“独在小楼,不管政治”的姿态,但选择胡兰成无疑成为世人眼中的污点,人们可以接受不同政派,但绝不能接受汉奸。即使只论个人感情,这次选择也是失败的。胡兰成没能给张爱玲带来安稳、静好,而是深深的伤害。
先是胡兰成去武汉办《大楚报》,爱上了护士小周;后来抗战胜利,胡兰成逃亡,留下张爱玲独自面对舆论攻讦,他则爱上朋友的妻子范秀美。张爱玲去温州找他,要他在自己与小周之间做出选择,他不肯。张爱玲责问他:“你与我结婚时,婚帖上写‘现世安稳’,你不给我安稳?”胡兰成的回答是:“我待你,天上地下,无有得比较。若选择,不但于你是委屈,亦对不起小周。人世迢迢如岁月,但是无嫌猜,安不上取舍的话。”
我们再也回不去了
“我已经不喜欢你了,你是早已经不喜欢我的了,这次的决心,是我经过一年半的长时间考虑的,彼唯时以小吉(小劫)故,不愿增加你的困难,你不要来寻我,即或写信来我亦是不看的了。”1947年张爱玲写给胡兰成的分手信,随信还附了30万元作为分手费。
情圆美国
1952年,张爱玲离开上海去香港,离开时,她是孤零零一个人,没有送别亦没有告别,从此她就开始孤独漂泊。
在香港生活了3年,大体上感觉没有前途,于是决定移民美国,1955年,她孤寂的去了这个遥远的国度。在这里,张爱玲遇见了她的第二个丈夫Fedinand
Reyher赖雅先生,在他们遇到的半年内,这一对不同国籍的老夫少妻结婚了。这一次张爱玲拥有了一次完整的婚礼,婚后他们还一起畅游了纽约。
此时赖雅65岁,爱玲36岁。
张爱玲和赖雅相识经年,赖雅终于消耗完了自己的能量。在张爱玲一个人的陪伴下,赖雅走向了他向往已久的天国。他终于解脱了。他悄悄离去,没有举行葬礼,只是由菲丝安葬了他的骨灰。那一年,赖雅76岁,张爱玲47岁。
苍凉的背影
张爱玲在美国的日子并不好过,越到晚年越孤僻、凄苦。
张爱玲的性格中,有一种寒意沁人的真正的冷。在生命中的最后20年,张爱玲呈现出越来越显著的心理疾病。她对人越发冷淡,生活日益封闭,家具、衣物随买随扔。她其实是以这种方式,来摆脱内心的空虚与枯寂。
1995年9月8日,张爱玲谢世于美国洛杉矶寓所,7天后才被人发现。屋里没有家具,没有床,她就躺在地板上,身上盖着一条薄薄的毯子。一个曾经无限风光的生命以一种最凄凉的方式凋零。
张爱玲寂寞地走了,正如余秋雨在《张爱玲之死》中所说:“她死得很寂寞,就像她活得很寂寞。但文学并不拒绝寂寞,是她告诉历史,二十世纪的中国文学还存在着不带多少火焦气的一角。正是在这一角中,一个远年的上海风韵永存。”
临水照花人
从前没有张爱玲,以后也不会有张爱玲,张爱玲是此世间的绝响!
多年后,那个曾负她的男子在《今生今世》中写道:“她是民国世界的临水照花人”。
他,终究是懂她的,曾经,那时,也爱吧。
这世间,要等500年才可以出一个张爱玲这样的奇女子。
传奇、孤傲、孤僻、自恋。在水一方照着自己的影与魂。
从此世间再无张爱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