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no.16-小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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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故事讲多了，难免大同小异，这一篇，是关于妖的故事。
小环是一只狐妖。
是狐妖，而不是狐仙。
妖和仙的区别在于妖还不能稳定地控制自己的形态和能量，一不小心就会从粉面朱唇变成青面獠牙，和妖接近的人都会被吸取精血，很快憔悴下去，甚至突然暴毙。
所以师傅是不许狐妖私自下山的。
包括小环在内，师傅座下有七只狐妖，只有一只狐仙。
师傅只允许已修炼成狐仙的翩翩自由出入，偶尔有事需要帮手，方可以带一两只狐妖同去。
但这一天，翩翩趁师傅午睡的功夫，偷偷把小环叫了过去。
小环和所有狐妖一样，非常尊重和崇拜翩翩，立刻摇头摆尾地跑过去，问师姐有什么事。
翩翩说，我有点急事，需要你帮我下山跑一趟，去我带你去过的那个村子。
小环吓了一跳，说师傅不许我下山的。
翩翩说，师傅昨晚打坐走火入魔，好容易才缓过神来，今天格外困乏，已经吩咐了不许打扰，这一觉要睡两个时辰，足够你跑个来回了。
小环说，师姐你为什么不自己去呢？
翩翩说，我要帮师傅看着丹炉，一刻也不敢离开，师傅醒来就要服丹养神，若熄了火，没了丹，我可担不起罪过。
小环点点头，答应了。
翩翩说，我就知道你最乖，最肯帮我了。
她随手一挥，小环就化作了一个青衣白裙、双鬟垂髫的清秀小丫环。
小环很开心，她自己还变不了这么好看，费尽心力也只能勉强化作粗陋壮扎的普通人形，时常被狐妖们取笑。
翩翩又递给小环一个绣香囊，吩咐她到送给村里学堂的苏秀才，就说小姐多多拜上，因家母忽然染病，必须亲身服侍，故今日不得亲来，望勿见怪。
翩翩教了好几遍，小环才记住，这文绉绉的话儿她似懂非懂，只觉好玩。
苏秀才见了小环，脸立刻红了，接过香囊，像接了个烫手的山芋，左不是右不是的，小环格格地笑起来。
可是苏秀才接着说，请姑娘回去禀上小姐，小生当真自幼订了亲事，不日就要完婚，小姐的美意心领了，香囊也请姑娘代为奉还。
小环呆住了，半晌才说，秀才，你说的话我听不懂，能不能多教我几次？来的时候小姐就教了好几遍，我一路背着才没忘记。
苏秀才笑了，说，如此，我写个便条劳姑娘带回去吧。
小环把装着便条的香囊还给翩翩，翩翩的脸色立刻变了。
她看完了便条，和香囊一起丢进了丹炉，冷笑了几声。
小环惴惴不安地问，师姐，怎么了？
翩翩说，没什么，过两天太师傅生辰，师傅要赶去道贺，到时候你再替我下山一趟。
这一次翩翩将小环变成了一只波斯猫，让她去山下村里的王寡妇家，把一颗青绿色的丹药投进水缸里。
小环蹲在水缸边上的时候犹豫了，翩翩给丹药施了咒，小环一路噙在口中都不会化，但只要张嘴让它掉进缸里，立刻就会化开。
小环问过翩翩，化开后会怎样？
翩翩阴着脸说，不关你的事。
小环正要张嘴，门忽然推开了，王寡妇的女儿柳叶走了进来，看见小环忙叫，咪咪，快下来，那里头是水，掉下去会淹着你的。
小环只好跳下地来，在厨房里转来转去，盼着柳叶快走开。
柳叶却盛了一小碗米饭，从檐下摘了几条鱼干，煮了一碗香喷喷的猫饭，笑嘻嘻地招呼小环快来吃。
不能张嘴的小环蹲在碗柜上，恼火地瞪着猫饭。
柳叶说，咪咪你不好意思吃呀？那我出去了，你慢慢吃。
柳叶关上门，小环跳了下来，看看水缸，又看看猫饭。
窗台上忽然传来“喵”的一声，一只黄白相间的家猫许是闻见了香味儿，正朝厨房里张望。
小环忽然有了主意。
她把丹药丢进了猫饭里，丹药立刻化做一股青烟，消失得无影无踪。
然后小环窜上了房梁，躲在上面往下看。
过了一会柳叶进来，发现波斯猫不见了，猫饭丝毫未动，满脸失望，只好招呼自家的家猫毛毛进来吃了。
毛毛呼噜噜吃得很香，不一会吃光了，舔舔嘴，伸个懒腰，正要走开，忽然倒在地上一阵抽搐，化作了一只红棕杂毛的狐狸。
柳叶大惊失色，小环也吓了一跳。
化作狐狸的毛毛被村人乱棍打死了，死后又变回了家猫的原形，村人深以为怪，议论了一阵，天色渐晚时也就各自散去了。
小环蹲在房梁上，一直在发抖。
她不敢下地，更不敢回山上，完全没了主意。
深夜时分，她忽然听见身后有动静，回头一看，翩翩绿莹莹的眼睛正死盯着她看。
翩翩此刻是真身，一只美丽的白狐。
白狐张开嘴，吐出一颗青碧色的丹药，用鼻尖朝小环推了推。
小环犹犹豫豫地凑过去，张了张嘴，又缩了回去。
翩翩露出了獠牙。
小环衔起丹药，跳下房梁，一步步朝水缸走去。
翩翩绿莹莹的眼睛鬼火一般在房梁上闪动。
小环忽然改了方向，离弦箭一般跃上窗台，撞破窗纸冲了出去。
她一口气跑进堂屋，看到苏秀才正握着柳叶的手在安慰她，仿佛明白了什么。
柳叶擦了擦泪，说，咪咪，你还在呀？我的猫没了，你留下来陪我好不好。
小环往后退了两步，朝厨房看去。
翩翩绿莹莹的眼睛正从窗纸的破洞处朝她冷冷地看过来。
小环忽然觉得舌尖一凉，丹药化开了。
她不由自主地就地一滚，也化作了一只红棕杂毛的狐狸。
秀才和柳叶都惊呆了。
小环缩成一团，哀哀地叫了几声。
柳叶说，好可怜。
她也哀哀地看向秀才。
秀才叹了口气，说先关在鸡笼里，天亮了再说吧。
柳叶说，天亮了，又让大家伙儿打死它吗？它和我的毛毛一样，是只猫啊！
商量了半天，秀才和柳叶找了块厚实的包袱皮儿，把小环裹在里头，悄悄送到了山上。
包袱皮儿展开的一刻，瑟瑟发抖的小环闻到清凉的草木芬芳，精神一振，开开心心地跑出老远，才回头张望。
秀才和柳叶举着火把，朝她摆了摆手。
小环忽然看到他俩身后有一道白色气光腾空而起。
她箭一般奔了过去，带着一道缎子般的黑色气光。
小环恢复了原形，她是一只黑狐，脖子上长着一圈雪白的皮毛，所以师傅叫她小环。
秀才和柳叶退后好几步，只见黑白两道气光交缠在一起，时不时传出一声尖利的撕叫。
忽然天空如裂开般劈下一道闪电，一个蓝荧荧的火球从闪电中飘然落下，绕着两道气光幽幽滚动，忽然朝它们滚了过去，轰然炸响。
秀才和柳叶的眼睛闪花了，耳朵也嗡嗡鸣叫起来。
待他们又能看清、听清的时候，才发现地上躺着一只白狐，七窍流血，四肢僵直。
身后传来一声长鸣，他们转身望去，月色中远远有一只狐狸，脖子上有一圈雪白的毛，恰似套了个圆环，见他们回了头，这才悄然远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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