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希望你还没有走远

1唯有一句不后悔的成全

年初时，高中老班长任缘组织了一次老同学聚会。在KTV的包间里，伊西唱起了这首《成全》。当她唱到“我只有一句不后悔的成全”时，突然以手掩面泣不成声。坐在角落里的姜腾，轻轻抬起眼看着那个悲伤满到溢出的人，却始终没有站起身。

正热热闹闹聊着天的老同学们见到这一幕，瞬间都安静下来不知所措。

任缘站起来，走到高架麦克风区将伊西手中的麦拿下来，牵住她的手走到后排空沙发上坐下，然后凑到她的耳边去轻声安慰着她。

大屏幕上的歌曲已经被切换，大概是这包间里的人这悲伤并不适合这个时刻，继而又有别的同学继续走上台去唱歌。之前聊天的同学们，这时也把话题转移到了伊西的身上。

“百事通”苏安立即神秘地对周围几个女生说道：“你们知道伊西怎么变化这么大吗？”

是啊！这几乎问出了所有高中女生的疑问。有同学接口，“她以前都不怎么愿意开口说话，只顾低头画画。可现在呢，她竟然会参加同学聚会！还会主动走上台去唱歌！”。　苏安正想说出她了解到的实情，却见到角落里的姜腾忽然站了起来。大家顺着苏安的目光，也都朝姜腾看过去。

正当所有人都以为他是去安慰伊西时，却见他抬起深邃的眸子朝伊西看了一眼。那种眼神，让人看不到底。随后一言不发地离开了KTV包厢。

苏安最后还是没能忍住，她拉过身边的几个女同学，得意说道：“姜腾和伊西分手了！所以伊西唱《成全》才唱得这么伤心欲绝！”。

2.如果我是你的另一扇窗，你愿伏窗看风景吗。

高一第一学期的期中考试过后，班主任重新编排了全班同学的座位。按照他“优帮差”的思想政策，姜腾成为了伊西的新同桌。

姜腾是班上公认的才子。他有着傲人的成绩和温和的笑容，无论对谁，都是一副彬彬有礼的样子。

在成为伊西的同桌前，他并没有同她说过话，两人的世界一直都没有什么交集。姜腾除了学习之外，大部分课余时间都在打篮球，而伊西除了上课外，剩余的所有时间都在画画。

姜腾曾在无意间看到过伊西画的画。她画四月的桃花，五月的芍药，也画十一月的秋菊，十二月的腊梅。她的绘画本里，千篇一律的都是开放的花朵。那些画作曾震撼过姜腾的内心，也曾让他想要去了解伊西的内心世界的花朵，可他从来没有找到过合适的机会。

所以，对于成为伊西的同桌这件事情，姜腾觉得非常开心。即使在这次期中考试中，他们两人的成绩互为倒数。

姜腾坐在新的座位上，笑着开口：“伊西，很高兴成为你的同桌。”可伊西只是抬起头，漠然地朝他看了一眼，又继续去削着手中的铅笔。

　姜腾也不气馁，接着说道：“你准备画画吗？我看到过你的画，真的很漂亮。”伊西这才转过头轻声回答：“谢谢。”。

虽然是因为“优帮差”才和全班第一名的姜腾成了同桌，可是伊西一次也没有向他请教过功课。每次试卷发下来，姜腾大多都是满分，而她却总是不能及格。

即便是这样，她也从来不曾懊恼过。姜腾觉得奇怪，但凡没有考试及格的同学，或多或少都会觉得难过，只有伊西，每次都只是漠不关心地看一眼那分数，又继续画着花儿。

偶尔姜腾也会主动提出帮伊西补习功课，但每一次，伊西都淡淡地拒绝，她只说“不用”便不再多说话。　　姜腾很想帮助她，却又不知如何瓦解她的拒人千里。只好默默地将自己记录详尽的笔记本推到伊西的面前去。可是，用不了几秒钟，伊西就会把那本笔记本推回来。

反复几次，姜腾便也没有了耐心。

直到有一次，班主任找姜腾谈心，聊起他的同桌一点儿进步也没有时，姜腾才将伊西的这些举动汇报给了老师。最终老师只是叹了一口气，不愿意再深入地说下去。

姜腾却坚持询问伊西为何会如此反常。老师想了想还是说出了答案：“因为家境的问题，她可能觉得自己也上不了几天学了，所以才会如此自暴自弃吧。”。

那一天，姜腾在办公室同老师谈了很长时间。

就在当天下午，班主任突然叫出伊西，单独对她说道：“学校下来一个新的政策，就是免除部分学生高中的学杂费，一个班有一个名额。老师做过调查，了解你的情况，所以决定将这个名额给你，答应老师努力学习好吗？”。

伊西抬起希望的脸，用力地点了点头。从那以后，伊西忽然开始认真学习起来。她不再在课堂上画画，也不再推开姜腾递过来的笔记本。

只是，伊西并没有注意到，姜腾也变得更爱学习。每到课余时间，他不再去和男同学们一起打球，却只是专注地做着习题。

随着两人相处的时间越来越长，伊西也能和姜腾多说一些话了。虽然她的脸上还是没有什么表情，可是对于姜腾的友好，她却已经慢慢地接受。

有一次，姜腾同她开玩笑：“伊西，你的名字真好听，音同“依稀可见”。”

伊西当时正在认真地写作业，她并没有转头，只是在不经意间勾了勾嘴角。姜腾却没有理会她的回答，只是大惊小怪地说道：“伊西，我没有看错吧？你竟然笑了？”

其实只是一个简单的勾唇而已，根本就算不上一个真正的笑容。可姜腾还是觉得特别高兴，因为是他的努力终于使她有了一点点的改变。

从那时起，每次班主任调整座位时，姜腾都会主动要求与伊西同桌。而在姜腾的帮助下，伊西的学习成绩也进步得很迅猛。

更令伊西觉得高兴的，却是姜腾更上一层楼的成绩。从前他虽然稳坐全班第一名，可是每次距离年级第一都还有一点儿差距。自从两人同桌之后，姜腾尤如一匹黑马奔腾直摘年级第一的桂冠。而且，年年如此。

3，看哪朵云像你的脸，抬头看看斜斜的月。

到了高三的时候，伊西的成绩已经处于班级中上游水平。而姜腾，依然是屹立不倒的年级第一。　　伊西的性格发生了一些变化。她有些依赖姜腾，会和他说很多话，可和别的同学还是保持着很远的距离。

姜腾一直都清楚，伊西有轻微的自闭症。所以她才总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画着美丽的花朵，仿佛那才是她内心真正的欢愉一样。可是，随着两人的熟知，伊西便开始把他当作思想上的寄托，无比信任又依赖。高考之后，伊西考上了本省的一所二本大学，这个成绩已是她超常发挥的结果。

填写志愿的那一天，伊西破天荒地对姜腾说了一句很长的话：“你的分数一定够北大或者清华了吧？真好，看着你能去自己梦想的学校，我感到特别高兴。”。

伊西说这话的时候，微微仰着脸。她长得很清秀，一双眼睛因为愉悦而泛起了星子般的光芒。她的嘴角勾了起来，而这一次，却是一个真真切切为姜腾高兴而展开的笑容。姜腾没有见过伊西这么明媚的时刻。那一瞬间，仿佛有什么东西把自己的心往上提了一分，继而触动了全身的细胞，血液也跟着快速流动起来。

就在电光火石的那一秒，姜腾做了一个决定。

填完志愿后，姜腾忽然问伊西：“伊西，暑假这么长，你准备去做点儿什么呢？”

伊西想了想，才低声回答他：“我想出去打工，可是我什么都做不来，只能在家呆着。”

姜腾知道她说的自己无法流畅地与人沟通，心中暗沉：“那我陪你去找一份只需要做事不用说话的工作好不好？”。

伊西抬起头来，眼睛里满是期待：“有这样的事情吗？”。

“相信我，一定有！”姜腾肯定地点点头。

不出三天，姜腾果然联系了伊西：“伊西，我找到了工作，帮酒店洗盘子，一个月一千八百块钱，还包食宿，一天工作十一个小时，你愿意去吗？”

伊西正为大学的学费而忧愁不已，一听到姜腾带来的这个好消息便立即应答：“愿意！”

第二天，伊西便带了简单的行李到酒店去报道。到了后厨，她才发现姜腾也来了。同她一样，他也是做洗碗的工作。伊西的眼里有片刻的欣喜一闪而过，那一刻，姜腾发现自己竟然无比享受她的依赖。

酒店一共招聘了六个暑期洗碗工，伊西从未与其他四个人说过话。有一次，她无意间听到另外两人聊天，一个说：“我们真是廉价劳动力啊，工资太低了。”另一个人也就跟着附和：“是啊，但是只有这里接受暑期工，我们没得选。”。

伊西有些鄙视他们的心高气傲，她悄悄地用手肘碰了碰姜腾的袖子，低声说：“一个月一千八百块钱他们还嫌工资太低了。”。

姜腾立即“哈哈”笑了两声，然后用只有她听得到的声音回答：“可能他们觉得工作时间太长了吧。”。

听他这么一说，伊西觉得也有道理，自此便再没有提起过这件事情。

洗了整整三个月的盘子后，伊西领到了人生的第一份收入——5400元钱。同时，她也收到了K大的录取通知书。这笔巨款刚好解决了她大学第一年的学费，家里便只需要负担她少量的生活费用。

在结工资的那一天，伊西问姜腾：“你报的北大还是复旦？通知书到了吗？”

姜腾伸出手想抚上她的头发，最终却轻轻落在了她的肩膀上。“我的通知书已经到了，我想问问你，我不在的话，你会努力学习吗？”。

伊西低下头去，脸上挂着明显的失落。可是片刻后，她还是点点头，回答了一句：“会。”姜腾心疼地看着伊西的脸，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到了开学日，伊西背了行李独自坐火车来到了K大。望着校门口那几个鎏金的大字，她轻轻咬了咬嘴唇。　　伊西，以后无人依赖，你就得更加坚强了。她在心里对自己说。

通往校园的主干道上，有各个院系单独的接待处，每个接待处前都挂着写有院系名称的牌子。有很多学长学姐正一次次地为这一年的新生带路。

伊西远远地望着经管系接待处，迟迟没有迈开步子。

就在她最终放弃咨询准备跟着人群往校内走时，忽然听见有人在她耳边问：“同学，你是今年经管系的新生吗？”伊西侧过身淡漠地看向那人，就在那一个瞬间，她忽然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

——因为那是姜腾温柔的笑脸在她眼前放大。

4，虽然命运爱开玩笑，真心会和真心遇到。

“姜腾，你怎么没有去北京？”伊西回过神来，惊讶地问。姜腾笑了笑，轻描淡写地回答：“太远了，我妈舍不得我，便让我报了本省的大学。”

伊西被喜悦冲昏了头，也就没有去想为何分数足够上北大的姜腾，最后竟然来到了这一所连重点都算不上的学校。两人正说着话，又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过来。

是高中的同班同学苏安。一见到姜腾，苏安地就乐得跳了起来：“姜腾你真的报了这个学校！当初看到你的志愿我还不相信呢！”。见到老同学，姜腾也显得非常高兴，立即接过苏安的话问：“你怎么也来了？”

苏安笑着回答：“跟着你来的！”。姜腾并没有觉得这话有什么不妥，还想继续问问苏安的情况，却听到伊西恹恹地说：“我先走了。”。

女生的心思总是会无比敏感。

一句“跟着你来的”让伊西瞬间就明了了苏安话里的含义。她提着行李一个人闷闷地走着，拼命地想要把自己心里的那道无名闷气压下去。

姜腾作别苏安，然后三步两步跟上来，笑眯眯地问她：“伊西，你怎么了？”

伊西还是一脸不悦，也不答话，只默默地向前走。

“是不是吃醋了？”姜腾又问。“哪有！”伊西立即停下来，又重复了一遍，“哪有！我为什么要吃醋？有什么值得我吃醋？”。话一出口，不仅是姜腾，连伊西自己也都惊住了。

她从来没有如此高分贝地说过话，也从来没有这么激动过。两个人就这么对视着，伊西的眼睛里散发着灼热的光。那眼神似质问，又似生气，一点一点瓦解着姜腾的内心围墙。

“伊西，”姜腾的语气软糯下来，似羽毛挠过伊西的心，“我喜欢你，做我的女朋友好不好？”

“我…我要去找宿舍了…”伊西不敢直面姜腾的问题，提着行李包就想仓惶逃走。

“伊西，不要再逃跑，我在你身边，你不要害怕。”姜腾拉住伊西的手，满脸认真地看着她。

伊西微红了脸，低头不语。“给我一个答案，伊西。”姜腾的声音本就好听，再略微降调，更显得质感温润。

可以在这种环境下表白的，也就只有姜腾了。

“嗯。”伊西的声音小得像蚊子在哼一样，可姜腾还是听到了。一得到她的首肯，姜腾就立即乐得大笑，可是伊西的脸却愈发红了。

一进入大学，学习便不再像高中那么繁重。姜腾加入了几个自己感兴趣的社团，同时，在他的极力怂恿下，伊西也加入了书画社。

伊西原本以为书画社就是安静地写书法或者画画，不需要过多的交流。而参加了那么一两次社团活动后才发现，社长唐柯却热衷于让社员上台讲述自己创作作品的具体细节，以达到社员之间取长补短的效果。

和姜腾一起吃晚饭的时候，伊西酝酿了一下，还是轻声开了口：“姜腾，我能不能退出书画社？”

姜腾一愣，立即问：“怎么了？唐柯为难你了？”

伊西并没有注意到姜腾认识唐柯这件事，只是想着自己的为难处。过了一会儿，她才慢慢回答：“我不想说太多话，可是他们要求我解析自己的绘画过程。”

姜腾一听，心里松了一口气，嘴上却安慰她：“你不要害怕，慢慢来。如果不愿意说得太仔细，说几句也可以，没有人强迫你。”。望着姜腾鼓励的目光，伊西最终点了点头。

因为伊西的轻微自闭，使得他们这对情侣的相处方式与其他人并不一样。姜腾很少与她卿卿我我搂搂抱抱，只是常常牵着她的手，一起去吃饭，或者一起去图书馆自习。

后来，姜腾干脆翘掉自己的社团，反而总是去蹭书画社的活动。

每次伊西站在台上拿着自己画的花草结结巴巴时，坐在最后一排的姜腾总向她投以鼓励的微笑。久而久之，伊西面对一群书画爱好者时，也能说出几句自己画花儿的经验来。

两人的生活过得很平静，他们之间从来没有争吵，也没有闹过别扭。周末的时候，姜腾会陪着伊西到校外去做服务员之类的兼职，以补贴生活费用。

这样的生活过了整整两年，他们相濡以沫又互相珍惜。暑假，姜腾还是会去陪伊西打暑期工，也会为了帮她集齐申请助学金的材料而四处奔走。

有时候，伊西牵着姜腾的手，想对他说出几句感谢的话来，却始终发现自己无法说出口，就像这几年以来，她对他无法说出的喜欢一样。

5，我们像一首最美丽的歌曲，变成两部悲伤的电影。

在升入大三以后，姜腾成功竞选为了学校的学生会会长。他的时间突然少了很多，这让伊西觉得不安。

尤其是有一次，在伊西见过了陆雨希之后，那些不安继而转变成惶恐，终日让自己心神不宁。

陆雨希是外语系的学生，同时也是学生会的外联部长。她长得漂亮，性格开朗大方，亭亭玉立地站在姜腾身边，总会让人觉得佳偶天成

因为学生会的工作离不开外联部拉的赞助，所以姜腾和陆雨希的接触渐渐多了起来。甚至有好几次，在伊西等姜腾一起去自习的时候，都看见他和陆雨希在一起。　　有一次，伊西站在食堂门口等着姜腾一起去吃饭，等了半天，却见姜腾和陆雨希一起从远处走来。陆雨希正笑得花枝乱颤，姜腾也是一副笑意盈盈的模样。那样子看起来，倒像一对亲密无间的情侣。

伊西的心瞬间像被针过一样疼痛。仿佛这几年以来，独属她的那一方乐园现在要与其他人分享一样。所以等到姜腾走近她时，她看也没有朝他看一眼，只低头默默地往里走。

姜腾立即察觉到她的反常，于是迅速侧身挡在她面前，温柔地问：“伊西，怎么了？”

伊西无法向他说清心中的刺痛，更难以启齿自己近日来愈演愈烈的嫉妒。姜腾看到她失落的表情，心中涌起泛滥的怜惜。他紧握住她的手，就在人来人往的食堂门口，深情款款地对她说：“伊西，相信我。”。

相信我。千言万语化作这三个字。而对于伊西来说，只要有这三个字就够了。

他们相识六年，相恋三年，感情已在长久的青春岁月里，化作了最平凡的陪伴。她从不要求他的浪漫礼物，也不需要他的蜜语甜言，她要的，只是一个承诺而已。

那以后，姜腾和陆雨希来往的次数果然少了许多，他还是经常陪着伊西去参加书画社的活动。伊西的花鸟画已经画得炉火纯青，每次上台给新入社的学弟学妹们谈起自己擅长的作画方式时，她都面带微笑如沐春风。

她终于变成了自己曾经羡慕过的那种人。在陌生人面前，她不再害怕开口说话，她不再自卑，不再整日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而姜腾，就是她前行过程中的明灯，永远散发着温暖的光芒，照亮她的每一个脚印。

大四开学的时候，因为专业课已经不多，有大部分毕业生已经开始实习。伊西一直想找一份专业对口的实习工作，而姜腾却突然猛学教育学和心理学，准备参加教师资格考试。

伊西觉得很纳闷，姜腾学的土木工程专业，现在考教师资格证并没有什么用处。可是，当她询问姜腾时，姜腾却说：“技多不压身嘛。”。

伊西觉得姜腾自开学后变了不少。或许因为她从前有些轻微自闭，更能感觉到身边人的细微变化。姜腾不再经常来经管院等她，一起吃饭或者自习的时候，他总像有话要说却还是没有说出口。有时候伊西牵住他的手，他总会先握紧然后又慢慢松开。

——他有事瞒着她。伊西无比肯定这一点。

她问姜腾：“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可姜腾总是回答：“别多想，可能是因为临近考试我比较紧张。”。

伊西如愿找到一份外企里的实习生工作，而姜腾还在忙着考教师资格证。两人都开始忙碌起来，见面的次数便越来越少，这样反而冲淡了两人之间莫名其妙的隔阂。　　临近期末的时候，伊西向公司请了假回校参加考试。考试结束以后，她同往常一样，走到姜腾的宿舍楼下去找他商量回乡过年的时间。

姜腾正在宿舍附近同陆雨希交接学生会下半年的工作，远远地就看见伊西走了过来。他用力地咬了咬嘴唇，等着心里的抽痛过去以后，他突然将身体向陆雨希附过去，双手虚环她的后背，然后在她耳边轻声说：“雨希，得罪了。”。

从伊西的角度看过去，陆雨希完全被姜腾抱在怀里。那一瞬间，伊西只觉得天旋地转山崩地裂。她从来没有想到过，姜腾会背着她，牵了别人的手。她还死死地抱着姜腾那一句“相信我”，以为那就是她想要的地老天荒。“姜腾……”伊西用细声喊着姜腾的名字，但仿佛那一声，用尽了她全部的力气，可以让她虚弱窒息而死。

姜腾放开陆雨希，然后看向伊西，他的脸上带着尴尬的表情。最终，他还是慢慢朝伊西走了过来。“姜腾，你怎么能这样对我？”伊西大声质问，她早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只会埋头画画不肯开口说话的女孩。

姜腾显得很局促，可他的眼睛又像井水那样深不见底。沉默了一会儿，他终于沙哑地开口：“伊西，我们……还是不太合适。分开，或许是最好的选择。”

伊西无法接受姜腾的解释，可是在被他的话凌迟的这一刻，她却突然安静了下来，而眼泪，也不受控制地开始往下滴。

姜腾突然拥抱住伊西，他动了动干涩的喉，忍着心里的疼痛，最终却只说：“伊西，再见啦。”

说完这话句，姜腾便松开了手，然后决绝地转身走向陆雨希。

伊西望着那越走越远的背影，哽咽着又大喊了一声：“姜腾！”。

可姜腾只是稍微顿了顿脚，又义无反顾地走到了陆雨希身边，轻轻牵起了她的手。

6，我唱心里话时眼泪会流，要是怕难过抱住我手。

从那以后，伊西没有再见到过姜腾，凡是他们从前一起约会的地方，姜腾就再也没有去过。

伊西的精神几近崩溃，就好像多年以来她一直赖以生存的信仰忽然坍塌了一样。她变得郁郁寡欢，又重新把自己封闭起来，不愿与任何人接触。

大四下学期的一天，她收到一封高中班长林雪发来的邮件。林雪在邮件上说，大学即将毕业，她组织了一次老同学聚会，所有在K市上学的高中同学都务必到场。

伊西原本不想参加这次活动，可是她想到姜腾一定会去，便最终决定去见一见他。她想念他已接近疯狂，如果真的无法挽回他的话，那她也只能选择成全。

同学聚会的第一项便是去KTV唱歌。

　　姜腾踏入KTV包厢时，一眼便见到了正朝他伤情望着的伊西。可他只是淡淡地瞥了她一眼，便兀自坐向了离她较远的角落。　　有同学立即凑过来和姜腾聊天，他也就时不时地应答几句。自始自终，他都没有朝伊西再看过一眼。

　伊西忽然站起来走向点歌区域，她点了一首刘若英的《成全》，然后背对着所有人开始轻轻唱起来。

“我对你付出的青春这么多年/换来了一句谢谢你的成全…”。

“她许你的海誓山盟蜜语甜言/我只有一句不后悔的成全…”。

唱到最后，伊西终于忍不住，用手捂住眼开始抽泣起来。班长立即过来将伊西扶到座位上，并轻轻抚着她的后背以示安慰。

所有人都等着姜腾的下一步举动，可是，姜腾只是匆匆扫了一眼正在哭泣的伊西，然后紧抿嘴唇一言不发地离开了包厢。

见到姜腾的离开，伊西的心终于碎到绝望。仿佛那些年，他温情的陪伴只是她做过的一场梦一样。

见到伊西哭得越来越伤心，包厢里的苏安终于忍不住跳到唱歌台上去，暂停了正在播放的歌曲，对着伊西就开始大喊大叫起来。

“伊西你别不识好歹！别在那儿唱《成全》好像真是你成全了姜腾一样，谁都清楚这些年姜腾是怎么对你的！”。伊西抬起泪眼婆娑的脸望向苏安，不太明白她的意思。

苏安又继续说：“我向他发过誓不告诉你这些，可是，今天我就是被天打雷劈也要告诉你真相！你知不知道姜腾为了和你上同一个学校，被他妈妈骂了多久！他明明考上了清华大学！高中的时候，你以为你为什么会被减免学费？那是姜腾自己花钱帮你交的！为了你那可怜的自尊心，他和老师谈条件保证自己考取年级第一，就是为了让老师配合他来帮助你！

你们去我叔叔的酒店做暑期工，你以为你为什么会有一千八百块钱一个月？那是因为姜腾把他的那一份给了你！你为什么不想一想，暑期工怎么会有那么高的工钱？他怕伤害到你的自尊，央求了我的叔叔不要告诉你真相！”。

听到苏安的话，伊西立即站了起来，她刚刚张嘴说了一个“他”字，就马上被苏安打断：“我还没有说完！你以为他为什么支持你去参加书画社？为什么他会找唐柯社长帮忙加入自我赏析这一块？你就看看现在的你，和以前是不是不大一样了？从前你内向自闭，不与人交流，可是现在呢？你看，你变得合群，甚至敢在大家面前唱歌了！”。

“那陆雨希……”听到这些真相的伊西内心只觉得波涛汹涌，她从未意识到，姜腾竟然为她做了那么多的事情。

“别跟我说什么陆雨希！”苏安看起来很生气，“你关心过姜腾吗？你知道他家里的情况吗？去年他爸爸因为投资失败导致破产你知道吗？姜腾小学的校长愿意帮助他家度过难关，条件是姜腾回到乡村小学去支教五年！不然你以为他为什么要考教师资格证？他只是不想拖累你，不想因为他而影响了你的前程，你那大好的前程！”。

最后两个字，苏安说得咬牙切齿，仿佛将这几年她对姜腾的暗恋无果都发泄到了伊西的身上。可是伊西一点儿也没有生气，她飞快地抹了一把眼泪，抬起脚就朝门外冲出去。

亲爱的姜腾，我以为这是你不能再陪着我的一年了，却不曾想过你守护了我七年，从现在开始，换我来守护你。

不论是五年，还是五十年，我都会紧紧跟着你的脚步，无论是天涯海角，还是乡村支教，我都保证不离不弃。

　只希望，你还没有走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