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给记忆中的年(六)----看戏
锣鼓喧天喜庆热闹的高跷秧歌固然好看,但就像再好的东西连续多日每天都吃一样,便也觉得不再新鲜,索然无味了。所以,各村的秧歌都会扭到初七八,在人们稍感疲乏时暂时休会,暂时不休的也不会继续在本村表演,而是到事先联系好的机关单位拜年去了。
写给记忆中的年(六)----看戏借此之时,会有一场更大的胜会来为人们的节日生活锦上添花------全乡的大戏即将开场。地点通常安排在集市的西南头------大河套,地方平整开阔,只要不嫌离戏台远,多少人都容得下。听说资金由各村筹措,几个村子联合,轮流坐庄。
辽西比邻内蒙河北,所以东北赫赫有名的二人转,我们那里反而是不唱的,我们那唱的戏种叫平剧,就是当年赵丽蓉新凤霞老师表演的名戏«花为媒»那种剧种。唱腔婉转,吐字清晰,老百姓们都听得懂,很是喜欢。那时县里有自己的剧团,因此春节期间他们是最炙热的抢手货。当然,预定不到的时候,就会请邻省河北平泉的剧团来唱,也颇受人们的欢迎。
大戏一天唱两场,上午九点到十二点一场,下午一点到三点一场,连唱五天。这是全乡人的胜会,说万人空巷也毫不夸张,那些家离乡里远的,通常都会几家搭伙起大早赶着马车或开着拖拉机来看戏。若去得晚了,戏台前的好位置肯定是没有了。大人总是好将就,将就不得的通常是孩子,不得已就只好把孩子安置在肩膀上或脖颈上,自己"当牛做马"。当然,这只是针对那些小小孩,稍大些的,如我,总是和伙伴们见缝插针,像个地老鼠一样,在人群的缝隙中游动,然后如愿以偿的钻到戏台前的位置。那时的乡亲们都朴实,从不会因此责怪起口舌纷争。年岁大的爷爷奶奶尽管不认识,也对我们这群不安分的熊孩子格外关照。
写给记忆中的年(六)----看戏记得那时常演的曲目有«铡美案»«狸猫换太子»«窦娥冤»«王宝钏与薛平贵»«小女婿»«人面桃花»«西厢记»«穆桂英挂帅»«梁红玉»等等,都是些惩恶扬善爱憎分明贬丑赞美的主题,但也许正是这些最朴素的价值观人生观,在无形中就将人性中最本真最核心的真善美传递给了人们。后来大学文学作品选读再学«窦娥冤»的时候,仍旧会被窦娥在法场上的那段誓词怨愤得流泪,但我知道,其实这种情感的最初悸动,是源于童年时候春节时看得的那场«窦娥冤»的戏,即便是现在,那些相关的舞台场景还历历在目,那些曲目的名字还铭记于心,也足见它们对我的影响有多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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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孩子们来说,天寒地冻的非得要跟着大人来赶这场戏,当然肯定动机不纯呦。是什么呢?不消说,你也猜得到的,那就是过嘴瘾,买好东西吃喽。小孩都有个吃心眼嘛,现在的也是如此吧。糖葫芦瓜子花生麻花烧饼各色点心和糖球,全乡里既会做吃食又会做买卖的能人都会聚在这儿了。无需吆喝,这些平时难得一吃的好东西早就像磁石一样,牢牢粘住了孩们子的胃口和眼神,手在口袋里捏着过年得来的几张压岁票票,算计着买哪一样吃食解馋又划算。记得最吸引我的是糖葫芦和烧饼,红红的山楂裹着一层晶莹剔透的糖衣,甜中带酸,酸中带甜,酸酸甜甜,好看又好吃。烧饼是土坯的吊炉里烤的那种,外面沾满了香得诱人的白芝麻,里面用油酥分层,咸香无比,一层一层的揭着吃,比满口大快朵颐吃起来更来劲。以致这味道也成了记忆中的经典,每每回故乡,都要吃上一回才不觉遗憾。
对于出嫁的女人来说,就更不只是为看戏而看戏了,趁机寻寻娘家人,离家近的接远道的老妈到家住几天。或者离家远的干脆到娘家住几天,续续旧情,说两句贴心话,是极好的机会。记得那时母亲就常是如此,到戏场的第一件事便是东打听西问问,非得找到并接上姥姥到我家住几天才安心。我当然也是最开心的了,因为一年到头,姥姥好像只有这时候才肯到我家来住一两天。那时舅舅阿姨还没成家,她忙于操持一家人的生活,平时是怎么都不会来的。看戏,也是联络亲情,也算是一举两得的好事。
后来的后来,生活节奏快了,人们的娱乐项目多了,可春节也更安静了,热闹的氛围,浓浓的年味便也随着这些传统娱乐节目的消失而消逝了。说不上快乐,也没有悲哀,唯一感觉的是,我现如今身居江南一角的小城,心情更落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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