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 | 雨落星河
多年以后，我们总会想起那次军训，那年车展，还有那场大雨。职场之上，我们是旗鼓相当的对手；生活之中，我们是相爱相杀的情侣。没有尔虞我诈的商战，没有感天动地的情感。对，这就是一个关乎汽车圈职场的，关乎我们两个人的故事。
01
“陈小雨你们什么情况？”
“什么，什么情况？刘明宇你舌头捋直说清楚！”
“那你快看OA内网军训新闻，评论区炸了！”
我点开内网，首页最新焦点新闻军训配图是我和陈星河：我们坐在草地上，我抬着头眼神迷离、满脸泪痕。陈星河歪着头满眼深情地盯着我，无比专注……
新闻推送还不到一刻钟，评论区留言已经有60多条：
俊男靓女，这是在拍偶像剧吗？
哇塞，这是在一起了吗？这是我该看到的吗？
陈小雨总监居然会哭，还如此楚楚动人，什么情况，我每天看到的是假总监吗？
……
陈星河，陈星河！我甩了甩脑袋，周一的清晨来不及恍惚，我两口把剩下的牛奶喝了，快速走进了会议室。
“燕子，速溶咖啡收起来吧，给大家一人喊一杯星巴克，陈小雨请客！”
“啊，老大，为啥我请客呢！我这微薄的收入，还要还车贷……”还没有说完，他老人家就把一个鲜红的荣誉证书和一个还有点份量的信封甩给了我。我疑惑地打开，荣誉证书上赫然写着：军训优秀标兵陈小雨。
我双手捂着微烫的脸颊，非常不好意思地说：“张总，集团公司是不是搞错了，我这个水平当优秀标兵，要激起民愤的啊！”
“这是集团综合部队、集团管理层、以及参训代表三方意见，最终确定的。获奖理由OA新闻里都写了，简言之就是咱们陈小雨年龄大身体差，运动协调能力差、方向感差，在军训中多次挂彩受伤。但是在这么严苛、艰苦的条件下，她没有放弃，边哭边完成了军训，在泪水与汗水中收获了成长！同时，她的坚韧与拼搏，无形中影响了许多人！来，咱们把掌声送给陈小雨，也感谢陈小雨的咖啡！哈哈哈！”张总调侃式表扬，让我更加无地自容了。
我，陈小雨，坐标重庆，29岁，单身，身材OK长得还行，生活简单——不是工作，就是躺平。某集团旗下某高端汽车品牌4S店销售经理，哦不，刚刚晋升销售部副总监。
周一管理层例会，因为增加了主机厂对《重庆六月国际车展支持政策》的文件解读与讨论，会议结束就已经中午十二点过了。扫一眼手机，微信已有N条新讯息。
陈星河：军训优秀标兵，恭喜你小雨！
集团市场部总监汪洋：陈总监你好，内网新闻焦点图已更换。很抱歉考虑不周，未经你和陈星河同意，就使用了照片，阅读量89人，希望不会给你带来困扰。另，本次军训照片已经打包发你邮箱，请注意查收。
我回复：好的，汪总，感谢！上午一直在开会，信息回复较迟，请见谅。
从办公区域到员工食堂，需要走一段梯坎。所谓上坡容易下坡难，三天前军训20公里拉练留下的后遗症，在这段下坡路，被体现的淋漓尽致。我双手扶住两个大腿，虽然做足了心理准备，在膝盖弯曲抬脚踩下台阶的一瞬间，痛感从脚尖迅速传遍全身。看前方没有来人，我皱着眉眼扶着大腿缓了缓。
“陈姐，酸爽吧？走起来！”我忍不住一路啊啊啊地叫着，被销售顾问小李和小吴支架着，以小跑的速度冲下了梯坎。
集团规定：每年六月为带薪军训月，为期七天。参训人员有两种，一是两年内未参训的已转正在职员工；二是军训月前一年内有升职的管理人员。
就在一个月以前，我从销售部经理晋升为综合部副总监，管理销售部、市场部和数字营销部。陈星河则从销售部经理一职，直接晋升为品牌4S店副总经理。他比我早一年进公司，是某高层从某品牌主机厂挖过来的综合管理人才。对汽车市场敏感度高、为人低调、圆滑、精明会算计。总能以高出我一点点的销售数据，名列集团各分店销售排名榜首。
高中军训是怎么蒙混过关的我已经记不清了，反正大学军训第一天就中暑晕倒了。然后顺理成章地变成了被照顾对象，轻松愉快地结了训。而如今工作六年以后，在近三十岁的光景里，我居然参加了这样魔鬼式军训，亲手把辛苦树立的职业形象毁坏殆尽不说，还被陈星河全程看在眼里，笑在心里。
看着一张张军训照片，想着自己狼狈的一幕幕，每一张面孔又都鲜活起来。
02
军训第一天，天还未亮，我们就登上了一辆辆大巴车，被拉到了歌乐山上具体不知何处的地方。
“拿好东西，快速下车！下车！”车门打开的瞬间，一个穿着迷彩服的年轻士兵就踏上来大声吼了两声，又快速下车笔直地站在了巴士门口。
下车后，才发现是一片空地，前面有一条上山坡路，两边树木茂盛，也没看到部队大院什么的，大家散散落落地站着，我们分店来了七人，除了我其它六人都是售后服务部和装饰美容部新入职的几个二十来岁年轻人，他们走过来和我打招呼，自然而然地围在了我身旁。
“陈总监，部门经理给我们说了，本次军训咱们店里就来了您一个管理人员，说您头脑灵活，做事果断，军训让我们跟着你做，准不会出错！”
“对对对，陈总监，要多帮帮我们啊！”
额～我泥菩萨过河，恐怕自身难保，怎么帮你们？“军训一是磨练大家的意志，二是锻炼团队互助精神，我们的原则是再苦再累，都不能当逃兵，无论怎样坚持下来就是胜利，一起加油吧，我相信大家都没有问题！”按照惯例，我给小伙伴们喊了口号加了油。
紧随着一声刺耳的长哨，“你们是打了败仗的兵吗？一个个无精打采的！全体人员，集合！！！”慌乱中近200人快速朝那个怒吼的人聚拢。
“我是本次军训总指挥，看到你们这一个个熊样儿，我就知道你们杨董为什么把你们送来军训了！既来之则安之，我不管你是老总还是什么经理，到这里就是一名普普通通的兵！所以，请放下你所谓的尊严和矫情，即日起在我这里女人就是男人，男人就是猪，来到这里就必须服从安排和命令！”
“猪怎么听得懂人话！”不知道是哪个店的小哥，小声嘟囔了一句。
“谁说的？站出来！——敢说不敢认了吗？谁说的？站出来！否则全员就地100个下蹲！”在总指挥严厉地吼叫中，一个小哥颤巍巍地举起了手。“你，出列！就地200个下蹲，或者马上滚蛋，选一个！”
小哥没有再说话，开始做下蹲……“其他人，跟着教官跑步到指定地点，最后到的十人100个下蹲！不要让我再听到你们说话，跑起来！”
不知道跑了多久，也不知道经过了些什么地方。在我口干舌燥，头昏目眩感觉快要晕倒的时候，居然到了。我手扶膝盖大口喘气，回头看看，确认自己不是最后到的那十人，够狠，一来就演这出！
“马教官，李教官，带最后到的十名去那边做100个下蹲！”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个总指挥已经面不改色心不跳地站在了前面的台阶上，我怀疑他是坐车进来的。
“在分班前，我们先整理一下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东西！个人物品只允许带一套换洗衣物、手机暂时随身携带，稍后分班后由每班班长统一管理。其他物品，请马上、立刻掏出来放在前面这张桌子上！否则后果自负！”
我晕，我赶忙把包里的零食水果掏出，同时发现每个人都开始翻包掏东西，桌子不一会儿就堆不下了。我正在想这些护肤品和面膜该不该交上去的时候，一个女生轻声地问：“总指挥你好，我脸不擦香香要过敏，这些香香可以带着吧？”总指挥白了一眼，示意她归队，我悬着的心才落下。
“总指挥，我这个毛绒小兔子可以带吧，不抱着它我不好睡着，睡不好，担心影响军训。”一个比较壮实的女孩问。“放桌子上，你放心，在这里大家睡眠都挺好！相信我！”总指挥回答的很轻，温柔的有点瘆人。
“你们上交的零食水果等所有能吃的东西，全部无偿捐献给部队，其它违禁私人物品，结训后统一找你们的党委书记杨静领取，现在开始分班！”
“以上就是床位和各位的编号，现在统一把手机交给班长，换上迷彩服，十分钟后楼下集合！”说完我们七班教官马小帅就转身下了楼。
班长盛兰兰是来自涪陵分店的一个销售顾问，警校毕业，一看就是非常有责任心的女孩子。她不断提醒大家抓紧时间，过去五分钟了、还有三分钟了，最后两分钟了，并提醒大家收拾好的可以先下楼了。我从钢丝床上坐起来，重新把头发挽成一个低发髻，又擦了一层防晒。
一声哨音之后，“楼下集合，倒计时10、9……”
我抓起帽子就开始往下冲，在倒数到3的时候，顺利找到七班队伍并站稳。倒数结束后，还没有入队的伙伴，全部被教官拦在了外围。
“各班从右到左报数！”
1、2、3、4、5……10、11……
报告长官，一班应到十五人实到十三人，报告完毕！
报告长官，二班应到十五人实到十四人，报告完毕！
报告长官，三班应到十五人实到十五人，报告完毕！
……
报告长官，七班应到十五人实到七人，报告完毕！
……
“三班，陈星河班记5分，七班扣5分，其它班各扣1分！”总指挥说完把目光转向那堆还未入队的人，“怎么着？你们以为咱们要出门逛街呢？还要涂个口红、画个红脸蹦儿？有没有时间观念！有没有时间观念！每人一百个下蹲，原地做！居然还有男生，男生200个！”
我明显感受到所有人都开始真正紧张起来了，一个个站地笔直，没有一丝声响。
随后各班在教官的带领下，分别找空地进行单独训练，我看到三班快速占领了一大块树荫，班长不愧是狡猾的老狐狸陈星河。我们七班也在距离三班不远处找到了一小片树荫，带头班长盛兰兰便发号口令，全体停了下来。
“盛兰兰，要不你来当教官？”
“啊？”盛兰兰不解地啊了一声！
“啊什么啊，我让你们停下来了吗？一来就给我倒扣5分，还好意思找阴凉地！全体都有！往前十步走！立～正！站军姿，十分钟！我陪着你们一起晒！”
“脚跟并拢，脚尖略微分开，两腿挺直，膝盖向后压，上体保持正直，两肩微向后张，两臂自然下垂，两手微弯拇指贴于食指第二关节处，中指贴于裤缝线，头要正颈要直两眼目视前方，下颚微收……陈小雨，你在晃什么晃！”
“报告教官，头有点晕！”
“这才几分钟，什么素质？！你多大了？”
我深吸了一口气，变换了脚底重心，没有理他。哼，这些小教官都是被他们的教官一路折磨过来的。现在难得逮着我们这些丫头片子，不知道要出多少鬼主意折腾我们，还是低调为上。不说话不惹事，听话照做，咬紧牙关，撑过七天就是胜利。
“陈小雨，说话！你多大了，有三十岁吗？”
“报告教官，没有！”嘿，还咬住不放了。
“那就好，我还以为你是五六十岁大妈呢！”马小帅扯着嗓子喊。引得旁边席地休息的三班男生，一阵哈哈大笑，想象着陈星河那个老狐狸也在那里嘲笑我，我真是——别无他法，我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上午就在站军姿、队列训练中过去了。午饭前休息的空儿，不知道什么时候陈星河走了过来，“陈小雨，我提醒你，在这里能做多低调就做多低调，千万别接教练的话。”
“我知道，谢谢你啊陈经理，哦不，陈总！”
“陈总监客气～不过啊，有的人怎么都低调不了，气质在那里去了！”陈星河笑着贱兮兮地走开了！
午饭前要唱军歌，我们班唱的是《团结就是力量》。
“陈小雨，你军姿站得不到位，转向老出错，现在唱个歌也想蒙混过关啊？！”
“报告教官，陈小雨唱了，我听到的！”班长盛兰兰大声为我开脱。
“我没听到！其他人进去吃饭，陈小雨留下！”
我标准军姿站在原地，看着陈星河从我身边若无其事的走过。
“陈小雨，是不是觉得特别委屈？”
“报告教官，不委屈。”
“陈小雨，你觉得把自己置身事外，蒙混过关，把七天挨过去就没事儿了是吧？你是不是觉得自己这样低调应对，特帅特聪明？这七天，可能你这辈子也只有这样的七天，我希望你能全力以赴，认真对待！去吃饭！”
“是！”马小帅教官的话，让我重新审视了对他的看法。只是他不知道，打小体育就是我弱项，没有任何运动天赋，也没有运动习惯，对军训有一种原始的发自内心的惧怕，而且非常猛烈，我做到这个程度，真心是认真对待了。
中午休息了片刻，教官就教我们整理内务。事实证明，我的弱项不仅仅是体育运动，还有内务，例如叠豆腐块被子，还有打背包。我试了无数次，好脾气的盛兰兰都懒得教我了，还好最后一次终于成功了！
下午我们又进行了队列、军姿训练，虽然总被点评批评，整体还算顺利熬到了晚饭时间。晚饭后，我们又被带到训练场上，学习了一首新歌，马小帅教官还给我们表演了军体拳。晚风习习，轻松愉快地氛围中，似乎一天的辛苦与紧张都慢慢消散了！
列队走路回宿舍的路上，陈星河擦身而过时说：“晚上别睡太死，有紧急集合。”
03
回到宿舍，我们傻眼了，满地狼藉，牙刷牙膏牙缸脸盆甩的到处都是。“自己找到自己的东西，去清洗干净，抓紧时间洗漱休息，反思一下哪里摆得不对，明天还做不好可能就要被直接扔掉了！”马小帅教官冷言冷语地说。
我看到自己的脸盆和配套洗漱用品还在床下，心里松了一口气。“教官，我的被子怎么不见了？”斜对面的刘敏说。我脑子一个激灵，才发现自己的被子也不见了，“没有被子的，去楼背后找！”
我和刘敏慌忙绕下楼，才发现楼背后的空地上，乱七八糟躺了很多被子。来不及臊皮，我们找到自己的被子，抱着就往楼上跑。“9点熄灯，你们俩还有半小时练习时间，现在开始叠被子，叠到我满意为止！”二十分钟以后，“刘敏，你可以了，抓紧时间洗漱休息。”
我知道马小帅在死死盯着我，我不敢抬头，只见他猛地一下把我叠的被子扯开了，“跑步跑步不行，队列队列不行，现在叠个被子叠成这样，陈小雨，你故意跟我作对是不是？”
“马教官，我没有，就是不知道怎么回事，被子合过来的时候老塌下去……”我声音很小，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试图把眼泪憋回去。
“哎哟喂，你这是要哭了吗？你知不知道你一个人做不好就算了，因为你，整个班的成绩都会落下来，我的考评也过不了，就因为你，不-用-心！哭，还知道哭，别在这里碍眼，抱着被子走廊哭去！叠被子、打背包反复练习，练到12点！走廊有灯。”说完马小帅就转身离开了。
宿舍里鸦雀无声，盛兰兰过来帮我把被子抱起，我拿着盆，一起来到了走廊，“陈姐，不是你做不好，是你这个被子确实有点软，但是我觉得你打背包还是有问题，下午只成功了一次，紧急情况下，恐怕会出错，我建议你多练习几次打背包。”
“兰兰，谢谢你，方法你都教了好几遍了，我自己琢磨一下，你回去休息吧。”盛兰兰在我的督促下回了寝室。宿舍的灯熄了，三个教官拿着手电筒，挨着检查，提醒大家不要说话，快点睡觉。走到我这里的时候，看都没有看我一眼，径直踏过去走了。
总指挥说的对，来到这里，尊严？呵呵，彻底是没有了！
我休息了片刻，开始把被子铺在走廊上，一步一步按标准折叠，一次又一次。结果，别说教官看了，我自己看都明显觉得叠得不够方正漂亮。
“你的方法没有问题，是被子比较松软，说白了你这个比别的被子要新，折叠痕迹不明显，所以不好叠，我来帮你压一下，把折叠线给你压出来。”
“陈星河你怎么来了？”
“睡不着，顺便帮帮你啰！啧啧，这小脸花的，还没有洗漱哇？”
“陈星河，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吧？”
“没有，这哪能啊……”
“无耻，你明明在笑！”
“误会，误会，主要是没忍住！哈哈哈哈哈哈……”
……
“唉，陈小雨，你别哭啊，不是，我不是真笑话你，你别哭啊，这大半夜的，你别哭啊……”
陈星河不再说话，任凭我自己哼哼唧唧哭了一阵子。
“好了？还需要再哭一会儿不？”
“好了，不哭了。”
“那我现场给你讲讲叠被子和打背包，首先叠被子，我刚刚给你压了一会儿，已经有了大概的折痕，你现在按照这个折痕叠一遍，把这个位置记一下。”
“你看，这次叠出来，是不是效果就不错？只要你不想着参加最后一天的班务个人总决赛，这个水平，应付检查够了！”
“我现在教你打背包，这个打背包顺序记熟，顺序不出错的前提下，慢慢提升手速。步骤绝对不能出错，否则一步错步步错，最后只能从头再来。你心理素质好，抓得住重点，我相信你没有问题，看我演示……”
“我把能讲的细节都讲了，你看有没有什么问题？”
“没问题，现在我自己操作一遍，你帮我看看。”
“我就说吧，聪明伶俐陈小雨，只要愿意，你什么学不会啊！”
“谢谢你啊，陈星河。”
“12点了，陈小雨回宿舍休息。”楼下传来马小帅低沉的声音。
“记住，睡前就把洗漱用品放进挎包里，听到紧急集合哨音，先把自己穿戴整齐，帽子一定要戴好，然后按步骤打背包，不要慌把每一步骤都做到位，绳子拉紧，否则太松卡不紧脸盆，轻轻一扯就掉出来了。把背包背好，抓上水壶和挎包就出门，边走边挎在身上。”
“好，我知道了，你也赶紧回去睡觉吧。”
“好，建议你回去也不要洗漱了，也不要脱衣服了，和衣躺一会儿，第一次紧急集合预计会在凌晨一点到两点之间。”
军训第一天算是熬过去了，打背包和叠被子我都学会了，其它无非就是累些、晒些，痛些，算不得什么！我和衣躺下，把酸痛的脚搭在床头围挡高处，前所未有的舒适感与莫名地放松，不一会儿我就进入了梦乡。
“陈经理，这是我妈给我做的红烧肉，人间美味绝绝子，你一定得尝尝！”
“我呢，我的呢？”刘明宇扯着抢我饭盒里的肉。和刘明宇打赌输了一杯星巴克，我想起陈星河办公桌上的那杯美式，又顺手多点了一份。刘明宇说，陈小雨你注意点分寸哈，也太明显了，白灼虾、烧排骨、今天又来红烧肉，还给他买咖啡，这才交流学习几天啊，看陈星河满眼都是星星，他是销售经理，我们回到各自店里也是销售经理，至于这样吗？
我这是怎么了？我本是最不屑人情世故的，怎么到了陈星河这里，竟变成了这副模样？
“陈经理，喊外卖顺便给你点了一杯美式。”
“谢谢小雨，你太客气了！明天换我请你！”不知道为什么他看了我一眼，本来平静的脸庞突然多了一份不自然的微笑，“小雨，你也喜欢喝美式啊，我女朋友喜欢喝焦糖玛奇朵。”
“哦，陈经理不用客气，过来向您请教学习，您是老师，都是应该的！”我大声笑着应和，假装丝毫没有听出他话里的重点。
驻店学习的最后一天，陈星河私人请大家吃饭，“介绍一下，我女朋友倪虹。”她穿着豆沙色蕾丝连衣裙，裙身点缀有两片小小绿叶的粉色人工刺绣小花，长发微卷，明眸皓齿，妆容精致，依偎在陈星河身边，大方地和大家打了招呼，在一片欢呼声，被一众男生围了起来……陈星河端着酒杯过来，“小雨，你很优秀，将来会是个很不错的竞争对手！”我笑着一口吞下杯中的酒，“你女朋友真漂亮！”在杯觥交错中，我看到她笑得前仰后翻倒在他的怀中，他满眼含笑亲吻她的脸颊……
04
“紧急集合！”一串刺耳的哨音，让我瞬间从梦中清醒过来。快速起身，打背包一气呵成，拉起挎包和水壶，我几乎和班长盛兰兰同时跑出了宿舍。
第一次紧急集合“战况惨烈”。很多同事超出了集合时间不说，多数都还衣冠不整，背包脸盆摇摇欲坠。他们被惩罚顶着背包脸盆，往返走200米的鸭子步，男女同罚。现场很快就传来了哭泣声和吵闹声……次日才知道有三名男生，自愿放弃军训，选择主动离职。
“小雨，你那个卧倒和匍匐前进的动作，还是没有协调好，没掌握动作要领，所以才弄的满胳膊满腿伤！你多请教一下，你们班长盛兰兰，她动作非常标准。”
“陈星河，我们班有你眼线啊，你怎么就知道我满胳膊满腿伤？”
“就你那姿势，一次又一次摔，我用小拇指想都想得到，胳膊腿儿肯定挂伤啊！”我没有再说话，“这些动作都是有巧劲儿的，你不要急，试着分解一下动作，感受一下哪里有缓冲力，怎样才能不让身体受伤。”两小时的除草劳动，我们七班在三班的照顾下，愉快地完成了任务。而陈星河也逮着机会，又给我上了很多理论课。
生活就是这样，有的人无论做什么都能轻松上手，而有的人想要做好，就得付出很多心血和努力，陈星河是前者，我是后者。
军训第六天凌晨四点半，一声长哨我们迅速紧急集合，“接最新指示，在距离我军20公里处，有一伙劫匪计划作案，我们必须于今日11点之前赶到目标地点进行支援，大家有没有信心？”总指挥站在台阶之上，像极了即将行军打仗的将领，气宇轩昂。大家无比兴奋异口同声地回答“有！”
20公里拉练正式开始，前三名整体抵达目的地的班，分别有三千、二千、一千元现金奖励，无论名次，只要全班人员一个不差地抵达目的地，每人都有500元现金奖励，否则无论何种原因少一人，整班人员都同时失去奖励资格。
所以，根据七班整体情况，保存体力互帮互助，一个不少地全员抵达就是胜利！这是黄小帅教官给我们定的目标。
我们跟着教官口令，一会儿卧倒匍匐前进，一会儿小跑快速通过，中间也穿插着1-5分钟的原地休息，大家都坚定地一折不扣地执行着每一个指令。大约过了一个小时，我们七班女生互相搀扶着不知穿越了多少条巷道，终于来到了歌乐山镇。那时天色还未见亮，路边有些早餐铺已经开门，“跑起来、都跑起来！百姓街道不易逗留，快速通过！快速通过！”一辆军队的吉普车在我们身边缓缓行驶着，不知道是哪一位教官坐在车里，贱贱地喝着雀巢罐装咖啡，拿着喇叭对我们喊：“如果坚持不住了，随时可以上车，我们招手即停，车里还有水果牛奶等你！七班，你们要放弃吗？”盛兰兰扶着我大声回答：“我们不放弃！”
刚才那一阵快跑冲刺之后，我喉咙灼烧一般的疼痛，腹部也开始绞心的疼，“陈姐，没事儿，咱慢点，只要在11点前赶到就行！”盛兰兰一直搀扶着弓成大虾一样的我。马小帅教官身上背着三个行李包挂着一堆的水壶，还一手扯着一个女生艰难地走在我们前面。看到大家都狼狈成了这样，他下令原地休息三分钟。
“陈小雨，把这个喝了！”伴着急促地呼吸和汗水味，一罐红牛映入眼帘。
“陈星河，你怎么在这里？”
“你们七班落得有点远了！得加把劲儿！我得归队了！”说完，陈星河抹了一把汗，就朝前跑了去。
“陈姐，你男朋友啊？”
“不是。”
天色已经见亮，不知艰难地走了多久，我们来到了一片荒地。突然“狼烟”滚滚，随着噼里啪啦的鞭炮声，马小帅喊道：“卧倒，找掩护，有敌情！”我慌忙就地卧倒，膝盖正好撞在一块凸起的石阶上，剧痛瞬间传遍全身，一抬头我再也忍不住地嚎叫起来，原来我正好卧倒在一个坟前。盛兰兰赶紧扶我坐起，才发现膝盖已经出了血。马小帅过来简单给我处理包扎了一下，一行人又艰难上了路，因为腿伤我行走得更慢了。
马小帅说还有四十分钟就要到11点了，以我们这样的速度，11点前估计是到不了目的地了，要不就放弃吧！他说他可以打电话把车辆喊过来拉我们走！盛兰兰率先哭了，几个小妹也跟着哭起来。“对不起，是我拖累大家了！”我忍不住抹了一把眼泪说。紧接着另外几个身体素质较差的女生，也在说是她们做得不好，拖累大家了，我们一起乌泱泱哭成一片。
“不说这些，我们是团队，那么远都走过来了，剩下的这段路，我爬也要爬过去，姐妹们，我们坚持到底！”盛兰兰突然站起来这样大声说。“好样的，我同意，坚持到底！”大家被盛兰兰彻底震撼了，瞬间似乎又有了力气。正在这时只见一群男兵，叫着喊着奔跑而来：“七班，我们来救你们了！”
“腿怎么了？”陈星河跑到我跟前问，盛兰兰非常识趣地朝前走了去。“撞在坟地台阶上了，没事儿，还能慢慢走！”说着，我的眼泪就大颗大颗地落了下来。还没有等我反应过来，陈星河一个转身，就把我背了起来……
不知道他哪里来的力气，大概走了二十多分钟，一口气把我背到了目的地，我们瘫倒在地上，他的身体在剧烈的起伏着，脸涨的很红。两位年轻教官马上走过来，帮我和陈星河松弛肌肉，并扶我们坐起来，喝了一点水。这时七班战友也都陆续抵达。
“报告长官，七班应到十五人实到十五人，汇报完毕！”总指挥停顿了一下说：“我宣布，某军某师某连全体官兵，在既定时间内全部顺利抵达目的地，成功会师！”在雷鸣般的掌声中，七班女生又一次大声哭了出来，马小帅教官说，哭吧，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集团内网首页最新焦点新闻军训配图，就是在这一刻抓拍的。看着照片中陈星河那满含爱意的眉眼，我想起那个凉风习习的夏夜，他身上有淡淡香气，蕴含着男人少有的恬静气息。他眉头微蹙一遍又一遍地讲解叠被子打背包的要领，亲自示范，动作轻盈、从容，时不时抬头温柔地问：小雨，看明白了吗？想起那一次又一次或有意或无意地擦身而过；想起那根本不容我拒绝的关怀，那个快速转身把我背起的瞬间……
——他爱我！
05
刘明宇：优秀标兵必须请客，我要吃五里店梁山鸡！
明天集团开国际车展计划会，各品牌店店总，销售经理和市场经理都要参加，在涪陵分公司上班的刘明宇这是提前回主城了。
我：好，那今晚18:30五里店梁山鸡见。
刘明宇：我喊上陈星河。
我：好。
忙碌中时间总是过得很快，开完销售部夕会，我上个厕所的功夫，销售办公室就空空如也了。我脱下工装，换上自己的牛仔裤、白色T恤和板鞋，简单补了妆，便朝梁山鸡店走去。
五里店梁山鸡距离我所在的4S店隔了两个红绿灯，其中一段路要穿过一个家具城的背后，那条路树木尤其葱郁，遮天蔽日，日常会有很多棒棒儿和等待散活儿的谋生者在树下坐着。因为梁山鸡所在的那条街，特别难停车，所以我干脆把车停在店里，走路过去。
我一推开店内的玻璃门，就看到刘明宇喝着天府可乐在给我招手。
“陈星河下班没耽搁坐地铁过来，应该也快到了！”
“好的呀，鸡杀了吗？芋儿、魔芋加了吗？”
“必须的呀！小雨，时间过得太快了，上次来这里吃饭，都是两年前了吧？嗨，星河，这里！”
“我去，你俩什么情况？”
“什么，什么情况！”陈星河边坐边说。
“你们看看你们俩，板鞋、牛仔裤、白T，还有今天内网那照片，我去，你俩什么时候在一起的啊？太不耿直了，兄弟一场，我都不晓得！”
“闭嘴吧你，话真多！”陈星河喝了一口冰可乐说。奇怪，他居然没有怎么晒黑，皮肤竟还是和往常一样细腻白皙，也许他感受到了我的目光，看了我一眼说：“恭喜你啊，小雨！”
“陈星河，那张照片，你咋那样看着我呢？该不会真的爱上我了吧？”我扭着头，托着下巴笑着问他。
“抓拍啊，你们懂得就那么一瞬间，我都不知道啥时候被拍的，对了小雨，大家都说你哭比笑好看！”
“去你的！”我也顺势喝了一口可乐。
“你俩真的没事儿啊，整的也太像有事儿了！”
“明宇，你考虑好了吗？如果确定了，我明天就写申请，国际车展就把你调上来！”
“什么情况，考虑什么？”陈星河对我说，刘明宇当初接受公司调配去了涪陵上班，这段时间他妈妈做了个小手术，想回家里多陪陪老人，正好陈星河升职，店里销售经理职位空缺，把刘明宇平调过来，应该没有问题。
“陈总，这杯我敬你，今天的鸡我请了，我的事儿就拜托您了！”
“去你的，刘明宇，一码归一码，今天说好的我请客，国际车展结束后，请我们吃大餐吧！”
吃完饭，刘明宇妈妈催促他快些回家，我就没有让他绕路送我回店取车。陈星河说他打车顺路把我先送到店里，而我建议，也就一刻钟的步行路程，夜风不骄不躁，我们走走吧。没有和他商量的意思，所以没等他说话，我就转身走了去。
他快步跟上我。
“腿还疼吗？”
“不疼了——那照片是你联系汪总处理的？”
“哦，莫名成为新闻焦点挺不习惯的，我想你也不愿意让大家误会，就第一时间联系汪总处理了。对了，你们店里国际车展销售目标定下来了吗？”
“没有。你说我不愿意让大家误会，误会什么？”
“啊？哦，就是，就是误会你娇气啊，爱哭鼻子什么的。对了，你们班那个盛兰兰，你还记得吧？”
“记得。”
“她在追刘明宇，刘明宇这次就纠结在这里，他也动了心，但是人又要回主城了，所以恐怕有缘无份了。”
我说：“如果真的爱一个人，涪陵到主城这点距离算得了什么！”陈星河没有再说话，过马路的时候很自然地转到了我的右边。
“这条路光线不好，以后一个人不要走这里。”他双手插在口袋里，谨慎地环视着周围的情况。
“重庆的治安环境还是很好。”
“防人之心不可无。”
“那我是不是该防着你一些？”
“哦，该防还是要防的，正所谓老话说的知人知面不知心。”
“那你呢？是不是也在防备着我？”
“那是当然，这次国际车展你是强敌，必须防着呀！”
我明显感觉到，他在有意躲避着某些话题，他知道我想要个答案，就像两年前一样。
“上车，我送你回去。”
“不用，不顺路，我打个车就可以 ，你赶紧回去吧。”
“上车。”我没有看他，自顾自地把副驾驶的门推开，他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上了车。
一路无言。
“我到了，小雨，你开慢点，到家给我个信息。”
“请等一下。”我放下副驾驶窗玻璃看向他，他也透过车窗看向我，“陈星河，你爱我？”最怕空气瞬间安静。
“别躲闪，请看着我回答！”
“小雨，对不起让你误会……”在说话的瞬间，他低下了头。
“滚～”我一脚油门飞驰而去，远处霓虹灯闪烁，FM89.8低沉地大提琴和着夜风如歌如诉。
当夜我做了一个梦，梦见了一片暖阳，我伸手去握那一缕特美的光，而它却从指缝中滑落，我一遍又一遍地抓，它一次又一次地逃……
06
“熊猫小雨，车展还没开始呢，黑眼圈咋这么重？”刘明宇顺手给了我一杯美式。站在他旁边的陈星河向我点了下头，算是打了招呼。
国际车展相关工作推进碰头会正式开始。集团大会议室里各品牌店总依次汇报了自店的展位号、销售目标、激励政策与促销方案。“下面有请**店戴总。”而戴总却一动未动地说，即日起**店的相关汇报工作，统一由陈星河陈总来执行。大家齐刷刷地把目光聚焦在陈星河身上。他停下转动的铅笔，点头、拉椅、起身。
今天的陈星河才修剪了头发，雪白的衬衫在清晨阳光地照耀下更加鲜亮。他大踏步地走向发言台，身材匀称且修长，“各位领导早上好，我代表**店，针对本次国际车展部署工作，做以下汇报……”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陈星河在公众场合不笑了。
那是我第一次见他，一场新入职员工培训。他站在洒满阳光的舞台，拿着翻页笔，用他特有的温暖干净的普通话把一堂营销课讲地妙趣横生。坐在前排的几个女生喜欢逗他，他都乐呵呵地搭话，并能巧妙地把大家的注意力又重新拉回课堂。课堂尾声他设置了有奖问答环节，最后一个问题是：请说一说你为销售顾问这个工作做了哪些准备，一年内有何目标计划？那份奖品是他临时签名的一个绿色牛皮笔记本。我举了手，他目光掠过我环视了一周，又重新回到我身上。我回答：“我喜欢汽车，追求人车合一的驾驶感。我研究了重庆现有的几个汽车集团，综合考虑了集团口碑、企业文化与薪资待遇，最终来到了这里。新入职的这几天，我读了《乔.吉拉德绝对成交的12个秘密》，仔细研究了各车型卖点，熟悉了销售流程。但销售于我而言仍然是个全新的挑战，我很期待。”
“一年内目标计划有吗？”伴随着一股淡淡的清香，不知什么时候，他已经走到了我的面前。我抬头目光与他相遇，那是一双含笑的眼睛，虽然不大却蕴藏着宇宙星河。“有目标计划吗？”他再一次温柔地问。“一年以内，我想成为你这样的人。”他笑了出来，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陈小雨我记着你了，希望你也能记住自己今天说的话。”
“中午我请大家吃楼下拐角老砂锅，还喊了陈星河和丰田的王胖胖。”思绪被刘明宇的微信拉回眼前。陈星河是个行动派，已经顺利把刘明宇转岗到自己店里任职销售经理。
“星河，请等一下，我有事情找你。”朝我们走来的陈星河，又被戴总喊了去。戴总是集团渝中区三个品牌店区域总经理，是集团女性高管中，最神秘清高的一位。日常很少见她说话，即使汇报工作，依然发音很轻，微笑很淡，客气优雅的语言总给人一种强烈的疏离感。据说年龄已经有45岁，但是看起来也不过三十有余。我们无聊地等待了五六分钟，刘明宇看了一下微信说：“走吧，咱们去吃，陈星河说来不到了。”
“说实话女领导是比较难伺候，但是如果伺候好了，升职加薪那确实快！”王胖胖压低声音阴阳怪气地说。“王胖胖，你什么意思呀？我们可是一路走过来的兄弟，你还有没有良心？别人乱说就算了，陈星河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清楚吗？”王胖胖一手搂住刘明宇，嬉皮笑脸地承认错误。
自从陈星河从销售经理升职为副总经理，这种流言蜚语就不绝于耳。前几天我们部门团建，几杯啤酒下肚，就有个新人不识趣地聊起这个八卦，但是也当即被小李小王给怼了回去。
“知道什么叫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吗？自己不努力，别人努力奋斗升官了，就弯酸得很，找各种理由诋毁，承认别人优秀有那么难吗？”
“就是，就是，人家带领的团队在同等级汽车品牌销量中连续四年夺得年度冠军，你们看看咱们现在用的各种报表、客户管理模板，追踪话术，哪一个不是陈星河带领设计创新的？”
我带的团队，也许并不清楚我和陈星河之间的故事。但是他们懂得用事实说话的道理，这点我很欣慰。
国际车展大战在即，虽然在主机厂市场部协调下，本次车展各车型价格及优惠套餐已经全部统一，但是难免有的店会通过变相降价吸引客户。客户一旦到了车展现场，无疑会进行各种比较，那么自然会加大成交难度。市场有那么大，客户各有所需，所以我从来不贪心。结合集团优势，用自己最擅长的方式，集中精力抓住属于我们的那批客户，就足够了。想到这里，我提醒大家，陈星河团队固然优秀，但是也不要一味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要想车展销量有保障，前期集客是关键。潜客沟通话术已经全面更新并培训到位，车展前三天我带领销售团队集中精力打电话约客户，已经把能消化的客户提前在店内签订了购车协议。对于那些依然要到车展现场进行比较的客户，大家也全部有理有据的进行了沟通，并简明扼要地为后续服务罗列了标准，以自身优势提前树立标准，无疑就抢占了先机。我们集团以“百分百让客户满意为宗旨”，购车后续服务的美誉度在行业内首屈一指。这就意味着在同等价格或者略高的价格下，有绝对的竞争优势。所以在主城五家同品牌店竞争中夺取销量冠军，我有足够的信心。但是有陈星河的团队在，想夺得本次车展集团销售冠军，我心里没底，毕竟我考虑到的陈星河也都想得到。
车展如期而至，我们品牌店位于七号展厅，陈星河在我们斜对面的三号展厅。车展第一天是媒体日，虽然没有客户，但是精气神非常关键。因为按惯例市领导也会在第一日清晨莅临展场参观慰问。去年六月国际车展市长一行就是径直走到了陈星河品牌店，因为其它店要么不见工作人员，要么即使有几个人也在闲散吃着早饭。而那时陈星河这边数十人团队已经西装革履一字排开，在召开销售部晨会了。所以去年的朋友圈，在集团董事长的带领下，被陈星河与市长握手的照片刷屏。我们集团也因此打响了车展第一炮，在各大媒体取得了空前的曝光度。
“团队精气神不错！”不知何时陈星河来到了我身边，他递给我一杯美式，说是刘明宇给我买的。因为我们两个品牌是同级别竞品，如往年一样，我们已经提前熟悉了双方的促销模式与车型卖点，并约定好如果遇到品牌选择摇摆型客户，自店一时搞不定，就马上由聘请的小蜜蜂（兼职大学生），直接引领到我或者陈星河面前。事实证明，截止到目前还没有客户能从我和陈星河手中溜走。
车展第三天是周六，展场里的客户终于超过了工作人员。在预定位置等待着的老销售顾问早就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只要让他捕捉到一丝眼光的停留，绝对会被他连说带劝拉进展位看车，有没有意向车型？价格预算多数？是否确定订车？在激烈的客户抢夺战中，来不及弯弯绕绕，所有的对话都简单直接。
“三号厅打起来了！”不知谁吼了一声，展馆的人开始骚动起来，快速朝三号厅跑去。我压抑着好奇心叮嘱自店工作人员坚守岗位。这种八卦新闻从来都不乏传播者，朋友圈、各大微信群已经全部开始现场直播，不到半小时一篇公众号推文《车展干架第一场火爆来袭》阅读量破万。
午饭小休时，大家都在替**店憋屈，说陈星河脖子上被那个女的挠了两个血印子，要不是刘明宇把那俩销售顾问拦着，谁吞得下这憋屈？要是换作我，大不了这工作不要了，干他*的！“能耐得很了是不是？工作在你们眼里就那么不值钱，想丢就丢？！”我在大家轮流吃饭的间隙，再次强调了关于集团对车展现场打架的管理规定。本次三号馆打架事件，动手打人的品牌店已经被撤销了参展资格，**店陈总和刘经理能做到打不还手骂不还口，是因为胆小吗？是因为不讲义气吗？是因为没有血性吗？大家要记住，此时的你站在这里，代表的是**店是***集团而不仅仅是你一个人！
结果，怕什么来什么，好不容易熬到车展最后一天，车展干架第三场，在我面前上演。
07
我听到小李那桌客户说话越来越激动，就过去了解情况。客户是一对年轻夫妻，男的头顶扎着小辫儿戴着金链子社会气十足。只听他一拍桌子趾高气昂地说：“你这是典型的欺诈，这么热的天把老子骗到这里！”原来他对比了另外一个品牌，在价格相差不大的前提下，对方允诺额外赠送五次售后常规保养。电话里小李给他说，我们这里也有赠送常规保养的活动，邀请客户现场聊。客户来了才知道，只有高配版车型才额外赠送保养。于是，现场要求必须买标配版也要赠送五次常规保养，否则就告我们欺诈。
“很抱歉让两位老师误会了，来来，先喝点冰水。”我顺势坐下，自报家门继续说道：“黄老师，据我了解**品牌标配车型额外送五次保养也是有附加条件的，您一看就是有经验的人，您选定我们品牌这款车，看中的肯定也不仅仅是有没有这五次保养……”
“别他妈废话！送不送？给句痛快话，不送就告你们欺诈！”
“黄先生，咱讲点道理好不好？我们陈总都说了……”
“说什么说？长得乖点，卖个笑脸就想把老子糊弄过去吗？”
“黄先生，你嘴巴放干净点！”小李说着站了起来，“想打架么？”那位姓黄的客户一脚把椅子踢翻瞬间也起了身。“有话好好说，不要激动！”我赶紧站起来伸手挡在中间，姓黄的指着我的鼻子说：“你给老子让开，我看他就是欠揍！”
我当然不能让开，就无比真诚地说：“黄老师，大热天的咱都不激动，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我是这里的负责人，请您移步贵宾室，我们接着聊！”然而姓黄的并没有把手放下，而是顺手在我脸上摸了一把贱贱地说：“你想给我聊什么？”说时迟那时快，一个黑影闪过，两拳就把姓黄的撂倒在地。还没有等我反应过来，陈星河已经死死地把姓黄的压在身下，“小李报警，说我们抓了一个流氓！”这时，展场总负责人集团市场部汪洋总监带着车展主办方的保安大队赶了过来，把那对夫妻和陈星河一起带走了。他叮嘱我继续坚守岗位，其它由他来处理。
我安抚好团队情绪，还是忍不住发了个微信：您好汪总，事件因我而起，我全权负责。车展已接近尾声，需要我配合调查，您随时知会，我随叫随到。
十分钟过去了，半小时过去了，近一小时仍不见汪总回复信息。我在外展场溜达了一圈，买了些钵钵鸡递给刘明宇，感谢他连续几天友情赞助美式咖啡。他说他没有这个闲工夫去买咖啡，陈星河让他全权负责展场，到现在嗓子都是冒烟状态。那咖啡陈星河买的？不然呢？
我和刘明宇前后收到了陈星河的微信：事情解决了，我没事。
汪总也终于回话：事情已处理好，陈星河属于正当防卫，没什么责任问题，已经让他回家休息了。
我有点懵圈，这是怎么处理的？刘明宇说针对社会哥自然有简单快捷的处理办法，再加上我们陈总现在可是集团的红人，必须特别保护啊！他还问我陈星河刚刚打架是不是特帅？我不觉得帅，就是觉得他脑袋可能有问题，有精神分裂？
“刘明宇，你知道我喜欢陈星河吧？”嗯，知道。
“他也喜欢我，你知道吧？”嗯，知道。
“他给你说过他喜欢我吗？”哦，没有，但是是人都看得出来啊！
“我向他挑明了两次，他拒绝了两次。”啊？哦……
“你说他到底是什么玩意儿？脑子有病吗？精神分裂吗？有病看病啊，在这祸害什么人呢？喜欢我又不承认，不承认还要对我那么好！工作忙的时候，我可以什么都不想，忙完之后呢？”刘明宇给我递了张纸巾：“小雨，你有没有想过他有不得已的苦衷。尽管在我看来，这并不是什么问题，但是小雨你知道，人跟人不一样。”
“什么苦衷？”
“我们明天约一下，这样……我想，听他自己说出来，这样对你对他都好些。”
08
天气预报今天有雨。我站在衣橱前，犹豫着该穿什么。洗掉面膜做完基础护理，又在犹豫要不要化妆。最终我选择了那条鹅黄色针织衫T恤搭配直筒牛仔裤和白色板鞋，没有化妆。
我们约见的地点就在陈星河所住小区的楼下商业区，一个新开的居酒屋里。我提前一刻钟来到了刘明宇定好的G隔间，不一会儿他们俩也到了，落座在与我仅一屏风之隔的B隔间。
陈星河：这次车展我偷了懒，今天我请客！
刘明宇：不用，我约的你，我请！这一周累到了，咱兄弟俩喝点小酒轻松一下。我很好奇，咱们自店兄弟被打，你都能做到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到了陈小雨那里咋就不一样了呢？
陈星河：这不车展最后一天了嘛，憋不住了。
刘明宇：你债务清了吗？
陈星河：所以想请你吃饭庆祝一下，预计下周我就能收到一万二稿费，汽车之家3500、易车2500，还有**主机厂关于**车型新车试驾报告稿费、发动机异响特殊路段测评报告稿费。加上我手里的两万多存款，我准备下个月把最后那三万五一次性还了。
刘明宇：老大，说实话我真心佩服你。对了，阿姨最近身体都还好吧？
陈星河：身体很好。我爸走了以后，菜市场的那个摊位也没有要了，我想让她来重庆和我一起住，但她坚决不愿意。这也是为什么我当初坚决没有卖镇上那套老房子的原因，卖不了多少钱不说，那是我们一家人的记忆，我想留个念想。
刘明宇：阿姨的医保都买起的哈？
陈星河：是的呀，吃一堑长一智，国家医保加商业医疗，这一年两千多块是必须要花的。我家那边有很多花农，国家在镇上新修了一个鲜花集散中心，我妈居然在那里找了一个收点员的工作。年假我去陪她上过几天班，主要就是收货点货，她卖了几十年的菜，这个工作干起来得心应手，工资收入还不比卖菜低，最关键还能有个自己的生活圈，这样挺好。
刘明宇：那真心不错！债务清完了，阿姨那边你也不用担心了，陈小雨那边你是怎么考虑的？
陈星河：什么怎么考虑的？
刘明宇：明人不说暗话，你喜欢陈小雨，这是个人都看得出来好吗？
陈星河：小雨，我真的好喜欢她。但是你知道的，我爸生病在重庆治疗的那半年，亲朋好友一起挤在我的出租屋里，打地铺煮挂面，四处筹钱，倪虹提出分手……刘明宇，不知道你信不信，那段时间我一滴眼泪都没有掉过。从不操心父母，谈着恋爱、热情工作的潇洒哥，到为了还债，想尽一切办法找钱的男人，那时我的世界一片黑暗，但是我知道，我必须一刻不停地往前走，我得救我爸，得照顾好我妈，我是家里的顶梁柱。你不知道有债务压着，真的挺累的。从那以后工作不再是因为喜欢，为人处事也会更加小心翼翼，因为我得仔细盘算，如何升职加薪，如何利用这个平台、利用自己的知识，尽可能多的提高收入。我不喜欢这样的自己，我觉得这样的我不配拥有爱情。
刘明宇：老大，你别这么说。
陈星河：刘明宇不怕你笑话，第一次见到小雨，我都觉得这个女孩很特别。你知道倪虹是个典型的重庆女孩，漂亮可爱直爽，她给你们讲过追求我的过程。所以实际上陈小雨是我第一次真的主动喜欢上的女孩。我爸走后，我低落了一阵子。那段时间陈小雨成了我世界里唯一的一道光。很累的时候只要看到她，听到她的声音，我就莫名地感到宽慰。我喜欢看她明净倔强的样子，喜欢和她拼数据，但是又特别不想她难过。我知道她喜欢我，但是我觉得我现在不适合谈恋爱，因为我无法保证这样的自己能给她幸福。
刘明宇：你是担心她接受不了你目前的贫穷？你是觉得她和倪虹一样都是物质女孩？
陈星河：追求物质有错吗？那么漂亮的女孩，从小娇生惯养，不习惯贫穷是多么正常。你看现在的重庆，以我目前的收入要等多久才能买一套房，我连最基础的一个遮风挡雨的房子都给不了她。
刘明宇：陈小雨不一样，她家和她自己是条件不错，但是她能把销售经理做下来，还有什么苦吃不得？
陈星河：可是我不想她跟着我吃苦。
刘明宇：可是你明明知道她喜欢你，嘴巴上拒绝着，行动上还吊着她。说实话，这点我看不起你。
陈星河：我也想和她保持距离，可是一旦遇到总是忍不住想多看一眼。你不知道前段时间军训，陈小雨多狼狈，但是又多么可爱，我真的不想她难过，但是有些时候看她有事，又无法做到无动于衷。等我下个月把债务清了，我想给自己放个假，想想未来，看看要不要换个城市生活。
刘明宇：换个城市生活？老大不至于哦？
“不经过我同意就这样定义我，真的好不公平！陈星河，我喜欢你，喜欢你的一切！既然你也喜欢我，为什么就不能抛开一切尝试着在一起呢？”我实在不想再等下去，绕过屏风站在了他们面前。陈星河诧异地看着我，然后一口喝完杯中酒站了起来，“对不起小雨，累了，我回去了。”说完他便朝门口径直走去。
“小雨，情况就是这样，你别着急给他点时间。”刘明宇安慰着我，而我真的不想再等，便转身追了出去。
09
天空乌云密布，感觉随时都会下雨。
我一阵小跑还是被陈星河拒之门外，“星河，别走。把门打开好吗？我们聊聊。”然而他并没有转身：“小雨，你看到了，这就是我，有些糟糕的我，对不起。”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走进了小区，尽管我依然喊着他等等，求他开门，他还是走了……
这是一个消防通道，没有门卫。我大概等了五分钟，有个老年人用门禁卡开了门。我冲进去才发现，我根本不知道他住在哪一栋。给他打电话拒接，再打无人接听。
于是我给他发微信——
星河，我非常清楚我在做什么，你知道的，我爱你，自始至终，尤其是现在。
我可以什么都不要，只要你。
求求你，星河，不要这样对我，也不要这样对待自己。
我在你小区中庭花园长椅上等你，你不见我就不走，等你。
我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死死盯着有去无回的微信对话框，眼泪不争气地落下来。原来星河这几年是这样度过的，什么糟糕的自己，这些除了增加我对他的心疼，真的不会有其它任何影响。
乌云压得更低了，一道闪电划破天空，一连串的雷声愈来愈近。他爱我，我也爱他！他爱我，我也爱他！人人都有软肋和盲区，星河给我的已经足够多了。我们的爱情之路，剩下的就让我来走吧。
此时此刻，我满脑子想的就是，一定把他逼下来，把他从他的世界里赶出来，走进我的世界。
“星河，下雨了，我没有伞，闪电和雷好可怕，你在哪里？”豆大的雨粒一个个砸下来，我发完这条语音，就紧紧把包抱在怀里。雨越来越大、越来越密集，不一会儿我已全身湿透。我呆呆坐在长椅上，回忆着我们初次相见的那个课堂。不知道什么时候起，那个笑容纯净、温暖阳光的星河，渐渐少了笑颜，倦意的脸庞慢慢充满忧伤。我一直知道他爱我，我好后悔没有再进一步了解他的生活，没有再主动一些，如若生活中有我陪伴，我想这些日子，他一定会过的好一些。
想着他一个人四处筹钱，送走父亲，陪伴孤独的母亲，然后又一人面对所有的债务，拼尽全力的生活，还要面对我时不时的冷嘲热讽……
我忍不住哭了出来……
朦胧中有人在抚摸我的手。我微微睁开眼睛，星河趴在床头带着他特有的清香。他轻轻亲吻了一下我的额头，无比温柔地说：“小雨，你醒了。”夕阳透过一层薄纱洒在他的睫毛上，满满的爱意。
我转过身去，好温暖的一个梦，我不愿醒。
我梦见他拽着我在大雨中奔跑，梦见他带我回家，用雪白的浴巾给我擦湿漉漉的头发。我哭着对他说：“星河，我爱你，只要你，这世界我有你就够了，求求你别再逃了。星河，我要和你在一起，我真的好爱你……”他用最深情的长吻堵住了我的慌言碎语。两个相爱的灵魂的拥吻原来如此神奇，世间万物瞬间安静，满身的湿衣再也无法阻隔我们的爱意，我回应着，热烈而温柔地配合他探寻每一处爱的领域……他说，小雨，我爱你，你是我的天使，以后我要拿命守护你……
“小雨，饿了吗？”又一个吻落在我的唇上。好担心是在做梦，我起身紧紧抱住他。“小雨你把我折腾的腰酸背痛，所以，我可以很负责任地给你说，这不是梦！”无耻！我一下子把他推倒一阵猛捶。
雨后的黄昏格外迷人，我，陈小雨终于抓住了自己的爱情。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