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那时感觉如何?”“很想死。”
“你那时感觉如何?”“很想死。”
周日晚上,照例和儿子睡前复盘一天的沟通和互动。他的一句话惊到我。
1.
白天,写完数学作业,儿子告诉我,他有6道题不会做。和他一起看这6道题时,我发现这些题都是之前做过,我也反复给他讲解过的。
“妈妈真的没办法接受这些题你都不会做。”
“为什么呀?为什么这么简单的题都不会做呢?”
“你这样到时候期末考怎么办?”
再次给他讲题的过程中,我忍不住连连责问。
然而,当时,我自认为这些话虽然严厉,却还算“克制”。
是啊,我真的“克制”了,毕竟,我并没有说出“你怎么这么笨”“你是不是智商不行”这些暴力伤人的话呀。
2.
可是,等等。
“你怎么这么笨”“你是不是智商不行”……这些听起来,怎么这么熟悉?
好吧,我承认。虽然我嘴上没有说出来,但我的心里,却在大喊着这两句话。
回想那个讲题的过程,我的呼吸短浅,脑袋发胀,心里好像有一千只草泥马在奔腾……
是的,我是崩溃的。我只是用仅有的一点点空间和理智,维持了一个亲子沟通讲师的体面——不至于破口大骂、拂袖而去。
然而,就算我是克制的,孩子依然能敏锐地嗅出火药味。此刻,我依然能清晰地浮现那一刻儿子怯怯的眼神,小心翼翼地问我:“妈妈,你是不是很生气?”
我回答他:“是的,我很生气。”同时“趁胜追击”,挟“余怒”以令他把书写不工整的地方也都擦了重写。
3.
往常,当我状态更佳,空间更足的时候,一般到了孩子问“妈妈,你是不是很生气”这一Part时,我的觉察就能跟上,我的行动也能及时有所调整。
为什么这一次,“余怒”像开闸的洪水,止也止不住呢?
“妈妈真的没办法接受这些题你都不会做。”
“为什么呀?为什么这么简单的题都不会做呢?”
“你这样到时候期末考怎么办?”
“我真的没办法接受这些事我都不会做。”
“为什么呀?为什么这么简单的目标,我都完不成呢?”
“我这样下去,未来的职业发展怎么办?”
细细品味我当时抛给孩子的那几句话,其实,都是我苛责自己的话的改头换面。
我想起某一次,因为我正在推进的某个项目,怎么努力也没有起色,而身边同行却做得顺风顺水,我懊恼自己“无能”,那个“自恨”在身体里装也装不住了,我竟然抬起手,狠抽自己耳光。
是的,我在生活中有太多对自己的不接纳。而一道题反复讲几遍还讲不通,这个过程,极大地勾起我生命里的无能感和挫败感,我不想面对这个无能感和挫败感,所以把它们投射到了孩子身上。
回想当时说这些话时,我竟然有一种隐秘的快感——那一刻就想狠狠地打击他,因此当他向我“求救”时,我依然停不下来。
我把眼前的孩子,当成了自己内在脆弱的孩童;对于内在脆弱孩童,我非但没有同情,还有满满的恨意。
4.
所幸,睡前谈话,复盘这件事情时,我问:“你那时感觉如何?”儿子如实回答我:“很想死。”
我真的被惊到了。儿子又说:“这些题都不会做,期末考怎么办呢?”
我“成功”地把恐惧和焦虑,传递给了他。
当我意识到这一点,我终于放下“这些话虽然严厉但还算克制”的傲慢,真诚地向儿子道歉。
我告诉他,我会在讲题时失控,其实是因为我也有很多做不好的事情,我对自己不满意,但又没有好好处理自己的功课。
《P.E.T.父母效能训练》创始人托马斯·戈登说:“一个能如其所是接纳自己的人,也会对他人有更多的接纳。”
张德芬说:“亲爱的,外面没有别人,只有你自己。”
“你没有不好,你已经做得很好。是妈妈还需要修炼。我会继续修炼。”我这样对儿子说。
与其说,这是我对儿子,不如说,这是我对自己的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