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去的故乡‖苦女

      军乐的三妈三胎又生了一个女娃，他三叔的脸拉的比驴脸还长。

      有些孩子注定得不到祝福，她的到来带来的不是惊喜，而是失望。就像不小心进错了门，双方都很诧异。

      这个刚出生的女娃就摊上不受待见的命，父母没有多看她一眼，就决定把她送人。

      消息传到奶奶那里，老人很不是滋味。老人起身到县城三儿那里，本来是想劝说儿子把孩子留下。可到地一看儿子媳妇那俩副决心已定的大长脸，老人心里就更凉了。老人抱起哭啼的女娃，抱在怀里轻轻的摇晃，孩子睡着的样子和其他刚出生的孩子一样安详甜美。老人没有再放下孩子，说了句“你们不要，给我吧。”儿子和媳妇还没有反应过来，老人和孩子已经出门走了。

      女娃没有送人，被她奶奶解救了下来，更像是被抢了回去。

      军乐的爷爷小名铁蛋，年轻时骑牛从牛背上摔下来死了。按我们这里农村的叫法，村里人都管军乐奶奶叫铁蛋老人。

      铁蛋老人脾气不好，爱撅人。小时候她一看见我们几个胡害，就又赶又骂的，我们都惧怕她，每每远远瞧见就绕道跑开，实在没法就硬着头皮装作乖巧的模样。有时候老人“善心大发”给我们几个杏吃，也是拿了就跑。

      我们的父母们说铁蛋奶奶心直口快，有啥说啥，不会藏着掖着，心肠不坏。

      铁蛋奶奶把女娃抱回村里自己养起来。人们背后说老人糊涂，近七十岁的人了不知什么时候就撒手走人，到时候反是把孩子给害了。铁蛋老人似乎从没把人们的顾虑放在心上，数着日头一天天抚养着女娃，军乐妈妈时不时帮衬着老人照顾孩子，老倔头也认为军乐奶奶犯浑，但还是时不时给孩子买些穿戴奶粉，扔几个钱给老人。

      老人给女娃起个小名叫翠翠，人们总爱唤女娃苦女。苦女一天天长大，铁蛋老人身体一直很好，七十多的老人还侍弄着几亩地，起早贪黑的劳作。人们还是说老人这是自找麻烦。

      苦女从小省心懂事，四五岁的样子就和奶奶在地里作伴，帮忙捡个土豆拔个草。村里人看着孩子懂事，打心眼里稀罕。每每拿苦女做样子教训自家的孩子，也理解老人的一番心思。

      旧社会走过来的老人，喜欢人丁新旺，对孩子狠不下心肠。总觉得有大人一口吃的就不难拉扯大孩子，不就是麻烦一点，比起一条命算不得什么。孩子但凡大点，就能讨生活，自己照料自己。有小不愁大。

      铁蛋老人过世没有几年，活了九十多。村里人说老人积了德，老天可怜苦女，多给了奶奶寿寿。老人过世时，苦女已经成家有了一个闺女。苦女成家后，老人一直跟着苦女在城里生活。苦女很是孝顺，老人享了几年清福。

      人们之前的担心，在老人的坚持下化险为夷。最后落了一个“好命”，够玄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