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贫手记｜最好的告白

        下午，我和平安村团支部书记褚德权入户走访。

        路过十屯贫困户陈久轩家的时候，我提议下车再去看看他卧床不起的老伴儿张亚杰。一走进老陈家的院子，一个还没有拆封的棺材摆在院子中央，我心里顿时一沉。

        来到屋里，见到张亚杰依旧躺在炕上，瘦得不成样子。她听见我进来，便睁开眼睛，抬起虚弱的胳膊，招呼我坐在她身边。老陈的女儿也下了炕，去外面叫老陈。

        利用这个空档，我轻声地问她，“现在身体怎么样了？”

        “王队长，我……我就要不行了，感谢你还能过来看我。”

        “该嘱咐家人的话都嘱咐了吧？”

        “该交代的我都说了，我姑娘也回来陪我了。这个病……太遭罪了，前两天我基本都算过去了，但老陈硬是花了很多钱，扎了三针又给我拽了回来……”

        我们正轻声说着，老陈走了进来。只见他满眼的红血丝，疲惫地坐在我的对面。

        “王队长，特别感谢你之前帮我联系市里的爱人心士为我们捐的款，解决了我很大的问题。她前两天都已经不行了，大夫也通知我们可以准备后事了，你没看棺材都准备好了吗。也非常感谢你之前一直为我联系市里的医院，还有咱们市里机关的领导。她现在是一点不能动，担架都上不去，大夫也一再嘱咐不要再折腾了，可能……也就这几天了。”

        张亚杰也轻轻抬起胳膊。“王队长……你为我们已经做了很多了。现在我……吃药吃的，睁不开眼睛又睡不着觉，三个小时就得吃，不吃就痛。就让我安静的在这个炕上离开吧，我……我已经很知足了，如果没有老陈，我可能早就没了。”

        此刻，我的内心无比沉重，强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你们的故事，从我去年来平安村的时候就知道，也一直在关注。虽然现在可能就要讲到故事的结尾了，但你们的故事会历久弥新。在宝贵的时光里，好好在炕上与家人在一起吧！我很想和您合张影，就当我留给未来的一个念想。”

        我拉着张亚杰的手，她用大拇指用力按了按我的手。“王队长……你说的太好了。我就是这么想的，我这一辈子知足了。我哪也不去了，就在这里和老陈在一起。”

        离开老陈家，望着车窗外那些随风摆动的茫茫玉米地。我想到了蒋林的《最好的告别》一书。我想，人生就是走向死亡的旅程，生命的意义不仅在于活得精彩，活得幸福，也在于死得安详，死得有尊严。最好的告别，是一步步跨越生命的台阶，找到生命的意义，然后潇洒而去。最好的告别，是与疾病握手言和，与生命握手言和。向死而生，便是生命最好的表达。